你的澜园,装扮得很漂亮。
他不能接受,他不能接受他苦苦寻求到的真相,所琼诗死去的真相竟是这样的,就因为他们你死我活的争斗, 就因为要威胁长夜, 仅仅就因为如此。
安五一边为律雁包扎,一边时不时地抬头去瞧他,她想要安慰律雁,却又欲言又止,她根本不知道律雁的痛苦,她跟律雁从一开始就站在完全不同的天地里。
律雁倒是查看得很认真,明明外面的岩壁上面都能渗出明水来,而这墓室里的墙壁却分外干燥,说明当初修建这间密室的人是花了大心思的。
安五是习武之人,律雁拧不过她,他将手放下来,任由安五给他的手包扎,也许池青道早已预料到会有今日,他此时不得不承认池青道的安排是对的。
我对不起安家和阿隐,也对不起思元,更加对不起安安和琼诗,她们本该有更好的路要走的。
信是由律雁拿着的, 不过两张信纸,就说完了好多人的一生。
他们妄想用他们那双脏手去碰我的思元,我势单力薄,独步天下的武功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想留的一个也留不住。
可是我还是想要与阿隐葬在一起,以长夜安隐的名字。
池青道回给他们的信里, 除了叮嘱他们要小心行事之外,也告诉了他们一些有关于关东闻氏的事情,池青道现下就在西南。
思元,应该可以原谅我了吧。
安五的心思根本没有在找线索上面,她还是时不时地去瞧一眼律雁,生怕他等会儿又做出来将手往墙上砸的动作,故此格外小心警惕。
他拿着信的双手一直抖得很厉害,不到一会儿泪水就已经决堤,大颗大颗地砸到信纸上。
信上已经有了大团大团墨晕开的痕迹,想必长夜写到伤心处的时候也落了不少泪,他痛入骨髓, 眼泪无关紧要,但时过境迁, 还是停不下来。
长夜实际上就是行夜,更是关东闻氏的子孙。
他突然想起,所琼诗那些没有来得及告诉他的话里,是不是也有无尽的不甘心。
我要为思元打算,为她留下最后一点东西,我还要借助池青道的刀,去杀关东闻氏。
他不甘心,所琼诗也不甘心。
正是甜蜜恩爱的好时候,送给自己夫郎的东西怎么能不用心。
我想守护的人,到头来,一个也没保住。
第四十四章
何况她现在之所以痛苦,不是因为她明白律雁,仅仅只是因为,律雁痛苦,所以她痛苦。
长夜眼前有安隐死之前的样子,律雁眼前何尝没有。
要不是安五在他身边,他当真能将自己的这一条手臂打废,人心痛到极处,只有身体上的痛苦能够减弱。
仅仅二字的上面背负着一整个家族和两个毫无关联的人的人命,人命在这中间,黯然如草芥, 死去的不是活生生的人, 仅仅是工具。
安家能够尽收江南水运,阿隐能够快乐无忧长命百岁,思元应该在父母疼爱下平安快乐地长大,而安安和琼诗,一个是难得的调毒奇才,一个是举世闻名的制香天才,她们本该是一对双壁。
而今律雁的眼泪也滴到信纸上,两份痛苦几乎重合, 就汇在这两张薄薄的信纸上。
思元,从前你母亲出门,也喜欢为我带一枝花回来,往往开得正好,她不常出远门,她说她舍不得我,也不想给我看枯花。
原谅我给你的是枯败的花,那就祝你从此以后在安南王府,所见皆是繁花。
他还有那些不甘心,不甘心永生永世就这样转瞬成云烟。
安家是,安隐是,思元是,就连雀安安和所琼诗都是。
长夜绝笔。
他还要再打第二拳,却被人拦住了,安五拉住他的胳膊不松手,“你疯了。”
平平无奇, 不过是工具。
但他不能接受!
他不能够忍受,那是一份要将心剜出来才能平息的疼痛,律雁一拳打在了旁边的墙壁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抵消他的心头之恨。
我没得到阿隐的原谅,自然也不奢望思元的原谅。
律雁又怎么甘心他的妻主就要因为这样而死去,他们之间还有岁岁年年,永永远远。
“找找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吧。”律雁的嗓子哑得出奇,他明明没有哭,却仿佛早已经在胸膛里嘶吼千遍万遍。
可那是律雁生死与共的妻主啊,是这天底下绝无仅有的制香天才,只要人们还用着她的香就会一直记得她,明明还有这么多人念着她,怎么就成了那些人眼中随随便便一杀了之的草芥。
她们的人生因为我而支离破碎。
凭借着长夜的这封绝笔, 很多谜题都可以解开了,就连律雁一直苦苦所求的真相, 也以这样的一种方式展现在他的面前。
她去说,只是悄悄地将律雁心上已经撕裂的口子扯得更大罢了,成全的也不过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