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记住了哦！”
盯着那背影看了半晌，他摇头失笑，身子一松便又重新靠回了树干上，仰头瞧着那尚未抽出花苞的梅枝，渐渐失神。
蜀西小城的卖花娘今日迎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
——母亲，儿子似乎……有些明白您的选择了。
而后又转瞬消失，好似刚才的一幕不过是她的幻觉。
卖花娘看了看自家小摊上一片的姹紫嫣红，又看看一身纯白的公子，这……这两位平时站一块得是个什么场面，黑白双煞么？
最后她还是给这公子挑了枝胭脂覆雪的芍药，雪白的底上染了几抹俏丽的红，娇娇的瞧着喜人，又不至于张扬。白发公子显然很满意，却摆手制止了她要用油纸将花茎护起来的动作，就这么接过那枝芍药，然后将它小心别在了自己腰侧，就缀在铜铃旁边。
也就更显得这位公子身份不简单。
白发公子的眼底又现出了几分茫然。
昆五郎怎么想都觉得这话像是有别的深意，抬头再要找她说一说这事时，却见小姑娘已经晃着袖子，脚步轻松地一溜走远了。
卖花娘心里难免嘀咕，面上只能笑着换了个问法：“那她平素都常穿什么颜色的衣裳？”
只要他替虞词继续履行诡道职责，收集而来的阴灵之力与功德终能让她再塑魂体，有朝一日，重回这世间。
“未婚妻。”
所幸寂夜铃就在她身侧，所幸寂夜铃中的蔻娘在最后关头献出了自己的魂体，抢在虞词的魂魄消散之前将其尽数收拢，聚在了这寂夜铃内，到底给他留了一线希望。
他确信，虞词在自己心里是特殊的，是占有重要一席的。
白发公子的视线便从花上移到了她的脸上，卖花娘忍不住咽了咽唾沫，忽然发现这人竟连眼睛也是极浅极浅的银白色，只是眼底一片冰冷。
卖花娘纠结着该不该提醒他，这时忽然眼前一花，竟模模糊糊瞧见一抹黑色的人影跟在了白发公子的身侧，仿佛正与他并肩走着。人影的手轻轻拂过公子腰间的芍药，带起一缕隐隐暗香。
“公、公子……要、要买枝花么？”她结结巴巴地招呼道，一贯说熟了的讨彩话都想不起来了。
他不知道虞词是如何度化阴灵的，不知道她常走的路
“黑色。”白发公子这次答得笃定。
不知道为什么，卖花娘觉得这公子也没那么可怕了，她眨了眨眼，像往常那样为她的客人出起了主意：“不知公子是要将花赠予什么人？”
他仍然像从前那样四处游历，斩妖除魔，扶弱惩强。仍是孤身一人，又或许不能说是孤身一人——他知道，那个清冷的女子此时正陪在他身边。
柳封川已经这样走了许久。
白发公子已经走远了，右侧挂着长刀，左侧别着一枚铜铃与一朵芍药。
卖花娘看着他脸上一闪而逝的羞窘，心下了然：“若是赠心上人，这相思子、芍药、并蒂芙蓉都是极好的，蜀地常用以传情寄意的还有这小瓠花与连枝梅……不知那位姑娘欢喜什么颜色？”
“我……”白发公子的语气平淡，眼神却游离了一瞬，卖花娘似乎从其中看出几分迷茫来，“我不知道，她喜欢的花。”
那人一身白衣，又生着满头银发，远远瞧着竟像是山上的雪人跑了下来。他腰间右侧挂着一只有些破旧的铜铃铛，其下用红绳缀了两块碎玉，这便是全身上下唯一的、纯白以外的颜色了；腰间左侧赫然是一把长刀，同样是无瑕的白。卖花娘不懂兵刃，也能看得出那必然是把好刀。
柳封川便接过了本该属于虞词的职责，走上了虞词本该走的路，可越是走下去，他就越是发觉此前的自己其实对这位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一无所知。
“……”
——他莫不是就要这样去见未婚妻吧。
眼见他的脚步停在了自己的小摊前，冷冷的眼神从花上一枝枝扫过去，卖花娘心中惴惴，只觉得从他身上散发的寒意都快要把自己栽养起来的花，连同她自己给一并冻僵了。
……
如今换了他为虞词奔走追逐，也算是因果循环。
从前的柳封川心中只有大义、只有昔日血仇，再装不下别的俗世羁绊，却是连累了虞词总要追逐在他后头。他生得迟钝，不爱说话，也不会说话，更不懂得如何讨人欢心，现在想想，也不知道虞词为着他这性子受了多少委屈。
第303章 番外3·逢
那时在青原上，虞词重伤之下拼着最后一丝气力，以自身神魂作引，为他斩断了魔族的控制。也因此，他清醒过来时见到的第一幕，便是虞词了无气息地瘫倒在自己怀里，胸腑间还贯穿着他的寒刀绣川……
可他的的确确对她不够了解。
“……”
待他走近时，卖花娘还真的恍惚感受到了冰雪般的寒意。
这么一来，他便不再是纯白的“雪人”了，那朵娇妍的芍药别在一个大男人腰间，怎么看怎么别扭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