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暇：“……”
他又正色：“夫子今日这一番话实在是振聋发聩，明流近来多有困宥之处、险些步入迷障, 多亏了夫子指点迷津，才不至于深陷泥淖。”
事变时移，他确实再也回不去当时年少。
【杨明流】脸上露出像是十分感慨的神情，接着又叹息，“想来这位前朝武帝还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这会儿对方这么顺着他说话, 方暇的第一反应就是——有、阴、谋！
想到这里，方暇越发理直气壮起来
差一点儿。
他仍旧是那副带笑的样子，甚至还满脸歉然地解释了一句, “我没料到, 夫子竟是如此想的。”
这种明明非常墙头草的行为, 偏偏被他说得这么一脸真诚, 让人不禁去想他就是打从心眼儿里这么觉得的。
当即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方暇承认自己这些想法有些偏袒，但是人心总是偏的。
方暇对【杨明流】虽然没有那么深刻地了解，但也深深知道这人没那么容易改变想法, 起码不会因为他的几句话就改变立场。
“不问身后声名，无意千载功过。”
方暇情绪略微激动的说完了这些，发现自己说得有点过了。
方暇顿觉自己刚才一番废话说了给狗听，一时之间都气的想要骂人了。
【杨明流】这次还真的是真心实意道谢的。
“说武帝暴虐，他们该去问问北戎铁蹄之下幽骥六州的黎民！他们该去问问从‘太河’活到‘天册’年间的百姓！问问他们，在他们心中，这位帝王可是一位暴君？！”
比起那些睁眼说瞎话、胡说八道的，他这些都能说是实打实的真事了！
但问及过往种种，他却也未曾悔过，每一步都是他走的道。他只是欠了些运气，不像少年“杨守澈”一般，有一人始终如一地站在他的身侧。
【杨明流】这下子是真的想叹气了。
这么一想通了，身上的枷锁一轻。
“天下人？我竟不知何时那些世家大族的喉舌足以代表‘天下人’了？”
他突然有点嫉
“触犯律法理当入狱，那些人仗着家世仗着身份、视法度为无物，真要网开一面才是笑话！”
就连那个早死又顽劣的小十三都在史书上有一句“游猎时不忍杀生，纵猎物归于山林”的仁德美名，凭什么他家的崽被这么黑？！
方暇：“……”
“……”
第71章 寒门25
他提起气势抬头看向【杨明流】，却见对方怔怔地发着愣，也不知道听见了他刚才说的话没有。
这么想着，方暇的语气也强硬了起来，他盯着【杨明流】——
不过方暇可一点都不认为事实就是如此。
当然是担心他的存在于那小子有碍。
冷静下来之后，方暇越发警惕了。
他不偏心自己养大的崽，难道偏心那一个个脑满肠肥的朝官吗？！
有些事当深陷其中时, 纵然他也要陷入“当局者迷”的困境, 便是差得那旁人一两句点播, 只是许久都没有人敢点拨他了。
【杨明流】自然看出了方暇的态度，他似乎是有点无奈，“夫子不必如此。”
好一个“问心无愧”。
【杨明流】的失态似乎只有那么一瞬间, 那句喃喃之后，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以往。
但到底是对着杨守澈的脸，方暇深深吸气呼气，总算维持住了自己的形象、把那些到嘴边的脏话都压了下去。
“武帝改制阻力重重，如果不在一开始就立下规矩，何以服众？！”
虽然他刚才那番话确实存着“说服【杨明流】、给自家崽正名”的心态, 但是这人态度转变得这么快, 总叫人觉得心里怪不踏实的。
比起“问心无愧”，按照商钦的性格，更有可能是“懒得搭理”才对……
“问心无愧……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 做起来可真是难极了。”
问心无愧……
要是那个小十三把猎物玩得半死不活、腻了扔到一边的行为称得上“仁德”，他家的崽都能叫得上一句“仁君”了！！
这话说的真好听, 态度也真真诚, 他差点儿就信了。
只是看着对面仍旧一脸警惕的青年。
【杨明流】陡然生出一种预感，这次、他真的该走了。
为什么警惕？
“他只有‘问心无愧’罢了！”
方暇心虚了那么一瞬，但是迅速说服了自己：崽崽被黑得那么惨，他帮忙美化那么一两句怎么了？！
紧接着听见那边的【杨明流】出神一样喃喃，“问心无愧……么？”
他甚至都想摸摸自己的脸，看看自己这会儿是不是一副骗子相。思来想去, 觉得还是杨守澈这张脸的问题——真是太过年少、难以取信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