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肆鼻子一酸，忽然吸了口气。
印象中，这还是她第一次跟他大吵。
像是气急了。
“是！”
姜肆也生气：“你进来做什么？千流应该都跟你说清楚了，你还不管不顾的闯进来，身为九五至尊，你不是更应该时时刻刻保持冷静吗？”
“只要跟你有关，朕都不能笃定。”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别哭了。”萧持安慰她，一下一下顺着她脑后的青丝，声音比往日里任何时候都温柔。
姜肆被萧持抱在怀里，能听到他咚咚的心跳，连抚在脑后的手掌都是微微颤抖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任性的呢？
她不害怕吗？
她能清楚地感知到。
在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悬崖边上，她瑟缩着身骨成了这世间最卑微的可怜虫，不愿意做一个拖人后腿的累赘，她那时甚至想过要纵深跳入那深谷。
命里的救赎，到最后还是寄人篱下。
她坚信自己没错，却没想到会从他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他在跟她说对不起。
姜肆拼命地懂事，拼命地表现出乖巧，拼命地让人觉得她有用，又不会哭闹，只要是别人不同意的事，她就可以一瞬间改变想法。
萧持扛着姜肆到了堂里，门关上，将外面的声音隔绝。
尽管世道艰难，人命贫贱，她却觉得自己再也不用因为拖累别人而改变自己的想法了。
姜肆心头一颤，看到他双眸里的淡漠，淡漠下又翻涌着暗潮。
他站在那里，整个院落有一瞬安静无声。
“没有。”
哪怕是在前一刻，她都在想，如果萧持真的不同意该怎么办？如果他不认可她的那些话，执意要带她走怎么办？如果他觉得她太固执，干脆丢下她怎么办？
“你说朕进来做什么？朕听了你让千流传的话，应该冷静地待在皇宫里才对吗？姜肆，你有没有心，知不知道朕会担心你？”
萧持轻轻说着。
“我是你夫君，生死同寝，所以，不要害怕牵连我，好吗？”
他上前一步，姜肆退后一步，他上前一步，姜肆退后一步。
如果有一天姜遂安突然要跟她说想去做一件正确却危险的事，她也会在半夜里睁大着眼纠结自己到底愿不愿意他飞高又飞远。
“我让你很累吗？”
但此时此刻的胸膛是有温度的，宽厚又炙热，他给她支持，不只是在口头上。
当他发现他不能阻止时，没有用更强硬的方式逼迫她，而是选择留下来陪她，只因为是她。
“所有人守在外面，不许进来！”
姜肆垂在萧持背后，头冲下，这会儿安静下来了，她听到他一声冷嘲。
她当然也害怕。
原来那时候她就在潜意识里告诉自己。
姜肆谁都不信，所以她很听话。
许多年都不见的情绪忽然喷涌而出。
第六十五章
到最后无路可退了，萧持一把拉住他胳膊，将她拉到怀里，姜肆挣扎，他也不松开。
萧持说出那样的话，说不感动是假的，她也是在此时才忽然发现，在那样小心翼翼又克制隐忍的爱意下，他为她究竟做出了多少让步。
萧持一顿，良久后，回答她。
当霍岐离开这个家，当她身边只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时。
“安儿，安儿在哪？”
“不相信。”萧持打断她。
“只是答应我，别一个人硬撑着，你还有我呢，我是你夫君。”
“是朕方才太生气了，对不起。”
下一刻，萧持转身，抱着人去了堂里。
“我也不敢笃定，所以不想牵连你和安儿。”姜肆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身子一抬，姜肆感觉到自己落到地上，还有些头晕目眩，站稳之后就看到萧持那张愠怒的脸。
就像
怕没有用，要保持理智和冷静。
即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霍大哥，也是靠不住的。
“时疫不是小事，你做的很好，是朕不清醒，乱了你的安排。”
但她骨子里又很执拗，就这样瞻前顾后地活着，过得很矛盾。
只是跟游老经历过一次时疫，她清楚其中厉害罢了。
很多事情都是说着简单做起来却难，大道理说了一大堆最后要接受时总是在推三阻四。
姜肆双眼瞬间濡湿，他越是这样温柔，她越是觉得自责。
“我知道你会担心，可是事已至此，你也该相信我——”
萧持看她眼泪掉下来，又低着头不看他，心头也软了下来。
“姜肆，你胆子真大。”
那么骄傲的人，在跟她说对不起。
青羽卫守在门口，萧持刚要踏出门槛，听到这句话，迈出的脚忽然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