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先帝说,无论是桨橹还是鹰犬或坐骑,驭使之余,亦要爱护,方可使君臣同心。
这话,只有他们两人心中明白。太子还没当上皇帝,他如今仍是那桨橹、鹰犬和坐骑,而他对付严家,亦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罢了。
“当年殿下虽年幼,却已经明白了许多。”漪如道,“今日,岂非正应了当年的道理。”
“我只说几句话。”漪如道。
那时,他十分认真地想了想,对先帝说,桨橹、鹰犬和坐骑,皆不过工具,可随时弃用宰杀,狡兔死走狗烹,何其可悲。
虽然隔着百步之邀,太子却能清楚地听到漪如的声音,甚至能感受到她注视着他的目光。
太子的目光愈加沉下。
他没说话,只看了看身边的将官。
上辈子,她有许多话想问他,可至死都没有机会,当然,那些话,随着自己看明白,大多早已不必他来回答。
正当太子以为漪如以此说情,求他放过严家,却听她继续道:“殿下可还记得,当年先帝说这些的时候,殿下如何回答?”
太子盯着漪如,唇边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这话,年幼的他觉得不过是寻常道理,也觉得自己说出了十分聪明的话,但先帝的目光却沉了下来。
李霁回头,眉间皱了皱。
那将官高声道:“长沙王世子意图谋反,证据确凿!圣上特命我来将其一干人等押回京中受审!”
她一身行装,虽然看着朴素,头上却仍梳着新妇的高髻,簪着宫花,看上去,眉目间颇有几分新婚的娇艳。
“拜见殿下。”漪如并不理会那将官,这在马上向太子欠身一礼,道,“我有话想说,还望殿下准许。”
那目光深深,李霁终是没有阻拦。
太子淡淡道:“什么话?”
回家之后,当时的皇帝和王皇后都从侍臣口中得知了此事,将太子狠狠责罚了一顿。故而太子至今记得清楚,半点不曾忘。
“此处有我,你回去。”他压低声音,对漪如道。
这些话,他自是记得。思绪回到从前,他想起自己和漪如在宫中玩闹追逐的时光,恍如隔世。
这辈子,她极力地远离他,以为只要自己不抱幻想,便不会到这一步。但她还是错了,这次的结果,甚至来得更为直接。毕竟在上辈子,漪如从严家倒下到自己死去,始终没有见到太子在自己面前出现。
漪如再望着太子,心中只觉波澜起伏,一言难尽。
太子的目光有一丝浮动。
“不知我等犯了什么法,竟要束手就擒?”这时,一个声音倏而传来。
太子的神色微微一变。
“当年先帝和文德皇后在世时,时常将我召入宫中与殿下玩耍。”漪如道,“那时,我虽懵懂,却也听过先帝教诲过许多道理。先帝曾说,君为舟民为水,臣子则为桨橹,保君上安然而渡。若将君上比作牧人,臣子是君上的鹰犬和坐骑,为君上驱驰。”
这话,李霁并不意外。
漪如不知什么时候也骑马上前而来。方才他离开时,明明特地嘱咐她好好待在那马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