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珩的目光沉下。
“如此说来，江良娣的精神又比前番好些了？”她问。
话才出口，温妘想起来，太子似乎并不喜欢崇宁侯夫人，忙道：“殿下若觉不妥，下次徐夫人再过来，妾告诉她不必劳神便，回绝便是。”
“先前，我百思不得其解。”崔珩道，“这些日子，我留心观察各路动向，虽隐秘，却也终是察觉到不少踪迹。京兆尹陈恺手下，也在以练兵为由，暗中集结兵马。京兆府一向只管京中治安，部下士卒也用来对付些市井纠纷。陈恺突然对练兵之事如此上心，着实不寻常。我有一名部下，素日里与京兆府的人交情甚好，就在今晨，他告诉我一个消息。”
“正是。”温妘道，“她奉中宫之命，时常过来探望。”
李霁的目光动了动。
跟从前比起来，温妘这些日子可谓容光焕发，连她自己看着，也觉得大不一样了。
李霁道：“子磬之意，这些事，都不曾经过子磬之手？”
东宫里，一切回归平静。
“正是。”崔珩道，“这些兵马调动，用的都是圣上手谕，我无权过问。可实在是事出反常，我不得不疑。”
“昨日，良娣早晨吃了一碗山药粥，午膳和晚膳，除了肉穈粥，还各喝了一碗鸡汤。午后，崇宁侯夫人过来与良娣说了一会话，还带了些宫中的点心来，良娣吃了两块。”
“是好些了。”内侍答道。
“这是内宫之事。”李霁道，“子磬为何来问我？”
怡香将一支宫花簪到温妘的发间，见她摇头，忙取下来，换上另一支。
温妘坐在妆台前梳妆，一边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边听着内侍在纱帐外禀报。
“子磬既肯冒着那被猜疑的危险来见我，足见子磬想劝我回头，莫去做那为患天下之事。”李霁道，“我无心为患天下。不过真到了兵戎相见那一日，还请子磬记住方才所说的初心。我不会逼子磬站边，只愿子磬遵从本心，忠于职守。”
崔珩看着他，脸上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如长霆所言，这遵从本心与忠于职守，本就是相悖之物。”
李霁颔首，却道：“如果挑起战事的，不是我呢？”
“说是先帝忌日在即，宫中不可少了人手。”崔珩道，“可我知道，这不过是托辞。宫中近来异动频频，先是一千精锐调去了东宫，又有五百人调到了严公子所在的长乐门，除此之外，还运去了些火油火药。”
第三百三十五章 末七（上）
“子磬来找我，是想向我求证此事？”
最能找麻烦的江良娣自从生产之后，便沉寂下来。据宫人们禀报，江良娣近来脾气似乎好了许多，连玉梅院的宫人们都清闲了。
“我出身将门，世代效忠朝廷。”他说，“当年我立志继承父亲遗志，投身行伍，就是为了安定天下，让百姓免受兵乱之苦。若有朝一日，长霆与朝廷决裂，掀起战事，我讨伐长霆，亦乃义不容辞。”
李霁道：“京城并非我久留之地，我终有一日要离开。”说罢，他也看着崔珩，“子磬既然敢来当面问我，可见子磬心中已有计较。你我相识一场，亦相互赏识，今时今日，可将话敞开了说。若有朝一日，我与朝廷决裂，子磬身为那首屈一指的大将，可会来讨伐我？”
“何意？”他说。
“此事真假，并无要紧。”崔珩道，“长霆要离开京城，是么？”
温妘看去，只见他从内室走了出来，身上松松地披着一件长衣。
崔珩注视着李霁：“他说，京兆府里有些风言风语，说长沙王在广州病重了。”
“并不相悖。”李霁道，“子磬统领禁军，而禁军的本职，乃拱卫京师，保护圣上。子磬只要能做好这两件事，便已经可无愧本心，不是么？”
“近日崇宁侯夫人常到东宫来？”正说话间，太子的声音忽而传来。
这话，让崔珩有一瞬的怔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