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拟心想,可能是一壶酒,戚胥之如果想佯装亲近他,拿一壶酒来,你一杯我一杯,酒尽之后,该清楚的就会清楚了。
曲皖细细看他,抬起手来,在他面前挥了挥,叶拟没有反应,曲皖又抬高声音大吼了声:“叶公子!”
曲皖没意见,只说要等药童熬好药汤,待叶拟服下后再走,说完便匆匆出了园门。戚胥之睨了叶拟一眼,在叶拟对面坐下。
叶拟问:“不知戚仙长寻我何事?”
“你不是戚胥之。”
如果戚胥之还愿意听他回答,他会告诉戚胥之一切答案。他做好了准备回答戚胥之的问题,不必戚胥之用在舟涉那样强势而血腥的威胁,只要戚胥之来问,他就会说。
他是叶拟,他恨叶拟。
戚胥之站在廊下,身上披着耀眼的阳光,他对着叶拟说:“过来。”
曲皖连忙上前去,用帕子细细沾了叶拟耳中的血,又把仔细把了脉,对叶拟问:“感觉如何?”
戚胥之这段时间会经常来看他,有时是白日,有时在入夜后,大部分时间都只静静看着他,偶尔说话,也是冷言冷语。
曲皖便叫药童靠近来,记录叶拟的状况,药童飞快在写得密密麻麻的册子上记下,又听曲皖指挥,到药房里去取药材。
戚胥之斜他一眼,话语未停,告知曲皖今夜流烟飞玉阁要宴请贵客,商量重事,需曲皖前往,这几日他要将叶拟接回海晏楼。
叶拟在药苑里足足待了二十日,从一开始的昏迷不醒到这几日的精神十足、只会偶尔突发经脉刺痛,好转得像是回光返照。
叶拟摸不准戚胥之有没有发现自己又可以看见了,他不是很想与戚胥之在这种情况下对话,索性保持了一阵姿势,手摸索着去拿桌上的书,想回房里去。
叶拟心想,这人还是做不来伪装这种事的。
他有过当瞎子的经验,装聋子也简单,拿了书就往门里走,走得虽慢却稳,只是后背上的视线实在让人心绪复杂。
“我才是戚胥之。”
叶拟站在廊下,忽然听见了药童喊自己的声音,他转过身去,戚胥之依旧坐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药童很快就退下了。
曲皖:“叶公子?”
药童从戚胥之身边经过,将热度适宜的药递到了叶拟手里,叶拟敛回视线,喝下了这段时间早习惯的苦涩药汤。
叶拟仍是笑。
他不是戚胥之,他是叶拟,他压制住了自己所有的情动,却以另一种方式体会到了戚胥之的深情和自己的无情。
叶拟微笑看他。
药童一指明明在边晒太阳边看书、耳朵里却忽然溢出褐色血液的叶拟:“可他又毒发了。”
叶拟问过自己,尤其是戚胥之立在曲皖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受数种剧毒折磨的时候。
自他不再服用相思枯后,那些从前被压制在角落的东西便全部倾涌了出来,铺天盖地的,让他近乎崩溃,情绪难以遏制的时候,他还会一遍遍地想起那天戚胥之贴在他耳边说的话。
——待魔界事了,我必会在众人面前送你下黄泉。
——
容榭已托药童探过两次他的口风,问他何时回魔界,他都在说,等等。
可你不会问我。叶拟看着戚胥之,明媚的阳光在他面前割裂,戚胥之坐在那里,他站在阴影里,平静地想:你说过,你不会再信我。
戚胥之要在天下苍生面前审判他,他便无比清晰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叶拟这才有了反应:“曲大夫?”
曲皖猛拍了语出不详的药童一把,吹胡子瞪眼道:“这说明我以毒攻毒的思路对了!”
没等药童回来,叶拟眼盲耳聋的状况又渐渐好了,他看着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前正和曲皖说话的戚胥之,眨了眨眼。
他在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