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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公子泪眼婆娑看着他:“我问你,我且问你,你对他虚情假意,那我呢?”
紫卿正色道:“我为复仇不择手段,自身清白尚可牺牲,何况是你。我大好男儿,若不是家中经受巨变,原该是娇妻美妾在怀,怎会与男子共枕席。”
时间久了,慢慢也就淡了忘了,见父母撑得辛苦,渐渐生了体谅之心,将家中事接手过来且学且做。父母欣慰,感慨痴儿终成栋梁,一家人相互支撑捱过了头几年的困顿,又将生意铺展开来,竟比从前还要红火。孟公子不辞辛劳,将铺号开遍南北,一年之中有大半年的时间都奔波于各地巡看,不觉鬓边已有几丝华发。
紫卿从暗处牵出一匹骏马来,飞身上了马,提着缰绳道:“莫再提紫卿之名了,我原姓崔……”想想又觉伤感,流泪道:“我身陷下贱,这姓也提不得了,不说了罢。”策马走起来,回头叮嘱孟公子:“是我误了你,你回去罢,莫辜负了父母所爱。娶一房贤妻,夫妇和美,便知今日事乃幻梦一场。他日诞下孩儿,更知父母恩重。我且懊悔当初任性莽撞总惹父母生气,你万莫学我了。我大仇已报,此一去再无挂念,从此仗剑天涯,身旁岂会缺如花美眷。你我相识一场,我也惟愿你好,只是今后万难再见,便各生欢喜罢。”
孟公子道:“哪里,我们行脚在外都是粗茶淡饭,寺中风物已是清雅得很了。”转眼看慧明,道:“烦请大师引路。”
慧明将孟公子带到后院僧房,门前恰好也有一株桃花,便将桌凳设在桃树下。红泥小火炉,悬着玄黑铁锅。慧明从屋内抱了一个粗制瓦瓮出来,将瓮中水倒入铁锅中,自言自语道:“山中水硬,幸得我今冬收了一瓮红梅蕊上的雪水。”
僧人放下扫帚,缓步走过来,从容施礼道:“见过孟施主。”
追至一条小巷中,紫卿回身看他,见他一张脸已哭得不成样子。紫卿道:“快些回去罢,你还要抓我不成?”
紫卿道:“不碍事,我得走了。”说完拔起地上的剑快步向外走去。
孟公子定定看他,又转向方丈:“可否容我与慧明大师一谈?”
孟公子还想追,可那马拐过几道巷角,上了大道,很快便绝尘向城外跑去。
孟公子伤心了一场,又望穿秋水等了许久,始终再未见紫卿回来。去茶楼酒肆中听人说游侠故事,也未曾听说过江湖上有仿佛这样一个人。
那年初春,孟公子从苏杭之地回京,因大道阻塞,改走一条偏僻小道,途径一座山寺。那时春雪尚未融尽,春风料峭,扑面仍是冰凉寒意。行至山寺前,忽见寺中几支桃花攲出,在晶莹残雪中开得烂漫。
紫卿叱道:“荒唐!你父母尚在,怎可一走了之。”
孟公子驻足在花下看了一会儿,心中有所思虑,觉得累了,便叫仆人去拍寺门,想要歇歇脚,讨些热茶喝。
炉火旁焙茶叶,细烤慢碾,茶末倾于沸水中。孟公子慢坐看他煮茶,眉目依旧,从容依旧,淡然气度更胜从前。一时静默。风自远方来,吹在耳畔鼻端,有汴梁商肆的酒色财气,也有江南烟雨中的温柔花香。等闲见得故人面,孟公子仰头,恰一朵落红坠在手边,拾起喃喃道:“还不及三月,还不及三月,花竟开了。”
孟公子追出去,不敢大叫,只小步追赶,压着声音叫“紫卿”。
慧明道:“今年是早了些,前些日子和暖,大约是花树误判了时节。”
孟公子这些年南北都走过,谈论起四时风物来滔滔不绝,引得那老方丈神往不已。只是叹自己老迈,住得又偏僻,不便再远行,惋惜连连。孟公子笑道:“方丈清修功德无量,我不过是俗人说俗话罢了。我堪不破红尘,修不得梵行,所以才有这些虚妄之言。何时若得像方丈这般……这般……”他望向桃树下洒扫的一个中年僧人,忽的呼吸凝重,颤声问:“方丈,那桃树下的是……”
白驹过隙千万重,春来暑往,秋去冬至,转眼又过去十八载。
孟家自经那年变故,几番周折后得以脱罪,到底还是伤了根本。孟老爷变卖了几处铺面房产,余下生意尚可维持,老宅也还在,只是较之前辛苦异常。
寺庙不大,僧人也只得几个,出来应门的竟是老方丈,轻飘飘一蓬白胡子。方丈将客人迎进去。孟公子于大雄宝殿前上了香,又随喜了一些功德,便与老方丈攀谈起来。
孟公子讷讷道:“紫卿,紫卿……,你家中,你家中是怎样了?”
孟公子关切问:“你身上有伤么?”
方丈望一眼,道:“那是小徒慧明。施主好眼光,我这徒弟模样生得好,人也聪慧,佛法禅理一点即通,不似别人愚钝。”又朝那僧人道:“慧明,快过来见过孟施主。”
孟公子泣不成声:“紫卿,紫卿,你去哪里?我与你一同走了吧。”
孟
方丈正欲走开,便道:“慧明,你取后山泉水煮一壶热茶与施主。”又向孟公子道:“此时新茶未收,只得去年存下的陈茶,粗陋之物勉强入口,还请施主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