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皇帝不依不饶，逮着他哪里还肯松手，又趁着佳节人团圆，趁热打铁说：“左相家中的千金到了年岁还未婚嫁，朕原以为是未相中夫君。但前些日子听左相提起才知，闺阁小姐原是属意你许久的？”
梁骁行顿了顿，说：“哪里，儿臣尚未婚娶，能有什么人？”
“儿臣……儿臣明白。”
皇帝见他倔得很，这才通透了，忍不住低声惊骇：“真是那个小奴才？！”
他听到那些风言风语，开始还不信，是偶然有一回，看着身边的小太监，才猛然想起，老六几年前曾向他讨过一个奴才，是有这回事。
沈沅一边往池里投鱼食，一边随口问：“王爷还没回来？”
皇帝盘腿在榻上，忍了忍还是开口：“一晚上了，心不在焉的……府里有人了？”
都说到这份上了，梁骁行脸上表情隐去，弓着身没作答。
说罢透着精光的眼神打量眼前的人。
可如今眼见着梁骁行又当真没有婚娶的意思，他不急也急了，子嗣是大事，他容不得这帮混不吝的胡来。
“也对，也对，咱们做奴才的就做好本分就行了。”
普通富贵人家的公子少爷未婚娶前，屋里的通房丫鬟也不在少数，何况是皇子，这等是不缺的，甚至小倌也是有的，这些都是私下里的事情，皇帝没这闲工夫去管这些。
子湘在大殿外听得心惊，皇帝身边的太监在一旁，闻此也皱眉：“皇上怎得生了这么大气？……不会是因为咱们六王爷的婚事吧？”
话落，梁骁行紧紧闭了闭眼，心道，无论如何，他不能将沈沅送走。
梁骁行心下“咯噔”一声，皇帝在这时提起这事，必然不是随口说的。
皇帝随手捻起两粒棋子在手中，声调不平不缓：“老六，你是朕一向来看重的儿子，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事，你心里有数。”
见沈沅没动，冬月上前宽慰：“公子先回吧？天凉，小心身子。”
左相是两朝元老，就连皇帝都忌惮他几分，这事提了有几次了，皇帝都是搪塞过去。皇子与权倾朝野的左相联姻，是该有所思虑。
口子捅开就合不上，皇帝庆幸的是他这个儿子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倒是不遮遮掩掩。
“扑通——”一声，梁骁行跪在地上，面上仍旧是不愿低头的模样。
梁骁行额上青筋暴露，掷地有声的一句：“是。”
“没呢，虽说是宫宴，但咱们王爷受器重，偶尔皇上留他一会儿也是有的。”
“听闻，你前些日子去了马场？”
宫内，宴席过后皇帝果然留了梁骁行。
“公公说的是……”
梁骁行下榻赔罪，想借此机会告辞：“天晚了，儿臣就不叨扰父皇了。”
父子二人难得在殿内对坐下棋。皇帝喝茶，不慌不忙，余光看见他这儿子又下错一子，忍不住道：“罢了，朕看你这心思实在没在这棋局上。”
“你身为皇子，要顾全的可不仅仅是皇家颜面，朝中这么多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该怎么做，这些都是太傅从小教导的。”
“荒唐！”
棋篓翻滚，皇帝气得不行，外边候着的奴才许是听见了什么动静，问皇上要点什么，他又喝止：“没朕的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安静的大殿内针落可闻，龙涎香透着弯弯袅袅的香气钻进人周身，父子俩都一时没了话。
红金的鲤鱼衔走水面的鱼食，重新钻入水底，水波渐渐平了，一圈圈荡开的波纹慢慢安静下来。
进宫前就是听了些传闻的，子湘心中有了数，这会儿却硬扯出笑脸来：“婚事向来皇上做主，许是……许是因着其他的什么吧……”
冬月上前给他披衣，说道：“天凉了，公子要回了吗?”
花园里游鱼摆尾，沈沅在池边看得高兴，时不时丢两粒鱼食下去，一时也没察觉到天色渐晚。
梁骁行已经好几个晚上没回来了，沈沅心里不安，怕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