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好注射器,把第二个婴儿抱起来——
他抓住了我,我看不清他的动作,霎时间我被他挟持着,他的手臂勒着我的脖子,他逼我继续看他射击,看他在真实的过去制造出看上去更加真实的血和伤口。
“所以你就忘了我!”我一直在找你,我一直在痛苦,可你忘了我!你爱她,你忘了我!你让她取代了我,是你——让她——取代了——我!——你还为了她恨我,你可以原谅她,但你不能原谅我,因为——你——不爱我——你爱她!——
我听见哭泣。是九十九。“求求你了,弗伊布斯,”她跪在地上哭,“她,不值得。你会,狂化。你会,死。”
我恨你!
砰——她的额头出现了漆黑的血洞,比这段不清晰的影像清晰得多的枪伤。我的心猛然缩紧了,感觉如同真的是看到他在我面前枪杀她。但是影像里的人没有停下,不会停下,因为那时候,没有人阻止她。她继续走,抱着婴儿离开。枪声继续。肩膀,手臂,脚踝,小腿——模拟出的枪伤在她的身躯上洞开,血腥的图像和他的情绪一同冲击着我。恨她,恨到看见影像也要杀她,恨到不愿意立刻杀她而要避开要害——
“别再——”我尖叫起来。我的声音和我的精神冲击荡开,我听见警报声。
“她是海伦!”我哭喊道,“她陪我长大!她伤害了我,可她也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她一直陪伴我,鼓励我,养大我——她爱我!我也爱她——”
他几乎撕碎了我的精神。
我躺在地上,我看到黑色的水母笼罩着我,它的中心有一个发光的球,那是“我”。有人攥着我的手。还有许多人。向导和哨兵。他们在说话。在劝谁,松开什么。
他扔掉枪。他松开了我一秒,我被他翻过来,压在操作台上,他冰冷的绿眼睛注视着我。
接着那些哨兵才敢过来,把他带走。
我抽噎着,跪坐在地上,六十六陪着我。她问我:你还好吗,可以站起来吗,我们接下来要去做检查,确保你真的没事。
你知道九十九为什么那么说话吗?因为他们觉得一个残缺的向导对一个敏锐的哨兵来说更匹配。六十六告诉我。我们
“放开我!”
像被刺醒了一样,他猛然松开我。他的水母霎时被他收回,“我”飘落下来。立刻有人跑过来扶住我。是六十六。还有人跑近了他,是那个黑头发的伊芙和九十九。“放松,弗伊布斯,”九十九对他絮语着,“我来,帮你,我来,让你,感觉好些。”黑发的伊芙抓起他的手臂,给他注射镇定剂。
她的心中有一股悲伤。为什么悲伤?
“你们不能分开我们。”他说。
“住手——”我去抢他的枪,我根本撼动不了他。“不要在我面前——”
他刺入了我。
“那是镇定剂,”给我们,不到两岁的婴儿,从额头注射镇定剂,防止我们哭闹,“她带走你,”从我身边带走你,我们不能哭,不能动,甚至不能醒来,“但我能感觉到!——我记得——我一直梦见!”她分开了我们!你很痛苦!我很痛苦!她不顾我们的痛苦分开了我们!“给你吃钝化剂,”毁了你!她竟敢冒着让你残废,让你变成白痴的风险,就为了不让你被找到!“她还让你忘了我!”骗你说我不存在,骗你说我是假的,“你明明已经知道她做了什么,你还——”
你会死吗?
“你在她面前太敏感了,”电话里的声音,赫尔海姆博士说,“把她交给我们。你需要休息和疏导,她需要治疗和安慰。”
“她已经好起来了。”攥着我手的人说。我想起来,他是我的哨兵,雷。他刚刚救了我的命,阻止我的精神破碎。我接着想起……
是恨意。是毁灭欲。对她。对我。他恨她。但他更恨我。他想让我去死。就像他曾经想要她去死。
你需要我。他的手掌紧紧贴着我的后背。他哭了。你需要我,对吧?
“不!”
放开我!我告诉他。
我感到自己在发抖,头痛。“我”也在颤抖,挣扎,可“我”被“他”死死咬着。
差点杀了我,让我几近破碎的人就是他。
有一个人拿出一部电话,免提公放,电话那头的人说:
他拿起了枪。
“弗伊布斯,你想害死她吗?”
我后知后觉意识到,我把这个疑问告诉她了。她垂下那张美丽的面孔,没有看我,但她没有把碰着我的手拿开。
没有人能分开我们。他告诉我。他用力一拽,把我拽到他怀里,抱紧我。你好多了,是吧?
你好多了,是吧?
痛苦。不属于我的痛苦席卷了我。他很痛苦。所以我也很痛苦。我为他而痛苦。不……
他的眼泪落在我肩头。我也哭了。
我猛地坐起来,在剧烈的头痛和眩晕中,我往后挪动自己的身体,想要离开他。他死死攥着我的手,像手铐一样锁住我。他盯着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