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师先问男女,再问大概年龄,五官,问发髻样式,最后涂涂改改一番,耗了半天功夫,把画纸立起来:“像吗?”
不一定是要妖气,哪怕是一滴血,一缕头发……胡宴抿着嘴,真的不好接近,现在也来不及。太监小声提醒他:“大人,车队要出宫了。”
“蜉蝣”已经进去了,没有妖血支撑,它存活不了太久,成功就在眼前,岂肯轻言放弃?胡宴四下张望,恰巧一队宫女说说笑笑地从宫里走出来,小太监拉扯着胡宴若无其事地经过。胡宴竖耳倾听,得知宫女们要去库房给娘娘搬运内务府新拨下来的绸缎,不知主子愿意赏她们多少,立刻动了心思,拔下一根狐毛,飘飘荡荡落在了一位宫女的头花上。
两人迅速跟上。宫帷深深,“蜉蝣”可以飞直线,人却不行,为了追上“蜉蝣”,两人连走带跑,一路紧跟,直至吟翠宫前,小太监一把拉住他:“这里住着溪贵妃,想进去有点麻烦,得绕别的道。”
那妖直起腰,整理了一番花瓶里的花,十分满意。
“瞎说什么呢!真的就这一次。”
“下次再来?”胡宴干脆封闭了嗅觉,如此一来除了肤感粗糙以外,也没什么。
溪贵妃在前殿欣赏,抚摸柔滑的绸缎,它在后花园里专心地除草,莳花。
当小太监带着胡宴从小门进入吟翠宫,七拐八弯,胡宴凭着狐毛的气味,来到了后花园。
胡宴看清了。
“不用,不就是搬个石头嘛,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
云从风于心不忍,又别无他法,笨拙地安慰他说:“就这一次。”
宫女们领到了属溪贵妃的一份绸缎,成群结队回来,呈给溪贵妃欣赏。这次地方送来了一些新品种,皇家的锦衣坊设计了新的花色,一匹匹展开来给贵妃看。
光是有面貌还不够。要是能弄到它身上什么东西,最好是一缕妖气……胡宴眉头紧锁。它已转过身去,轻哼着歌踏进殿中了。
既然要去做苦力,自然不能穿得干干净净,戏做全套,何以辞准备周全,送来了一套粗布对襟汗衫,上面打满了补丁,一股子浓重膻味和汗腥气。胡宴勉为其难地穿上了,眉毛拧成了麻花。
接下来,是玉英行宫的枫桦殿,何以辞在那里安排了人来接应,与他一起便没人敢上来轻易搜查。
“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可以另想办法。”
回去了告诉云从风,让他再想想办法……胡宴看着它的背影彻底消失:“好,回去吧。”
每匹绸缎送来时都用沉香熏过,抖开飘起淡淡香风,头花上的狐毛飘飞而起,追随着“蜉蝣”飘向了吟翠宫后。
“信你啦,我说着好玩的。”
只要进了宫,就好办。
胡宴放出“蜉蝣”,龇牙咧嘴地活动着肩膀,看它盘旋几许,便冲南方飞去。
接应的太监在玉英行宫是个不大不小的官,是何家一手扶起来的。
“蜉蝣”落在了花园里一个人身上,它停留少许时间后,慢慢溶化进了风里。
云从风找到了衙门里的一位有名的能人,此人极善据言画相,一手丹青妙笔绘过上千幅罪犯画像,且无一不惟妙惟肖,神韵十足。
好不容易熬到了玉英行宫,将巨石拖进宫里,宫内甬道为了拖行方便,在地面上泼水结冰,辅以圆木,这回不用妖,人也能轻松推动巨石了。
在何家书童的接引下,化形成粗莽大汉的胡宴加入了青州的花石纲队伍,就在前天,拉奇石的一只妖因用力过猛,腰扭伤了,几近半身不遂,何以辞才有机会把胡宴塞进了队伍里。
妖获得了宝贵的休息机会,胡宴借口上茅房,迅速脱了补丁汗衫,换上了太监的宝蓝官服,戴上纱帽,眉眼变幻阴柔,在一众苦力面前大摇大摆走过。
这应该是那妖的本来面目了,它的面貌甚至可以说是“慈祥”,似乎不像个坏人。
不过,狐毛取代了它的作用,重新“标记”上去了。
虽然离玉英行宫距离不远,但巨石过于沉重,粗绳因绷得过紧深深勒紧肩膀的肉里,没一会汗便浸透了汗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