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群中，还有一名少女，身形依旧挺拔如松竹。道筝死了，掌门师兄该有多难过。楚卧云心痛得不能自已，然而下一刻，吚吚呜呜的啼哭声响起，他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男人提着他的头，尖锐五指嵌进太阳穴里，呼吸都是奢侈，再这样下去，头就要捏爆了。但很快，足尖又挨到地上，脸上的压力一松，他仰天倒在地上。
像是一幕荒诞的仪式，祭司手上的不是活生生的婴儿，而是牲口祭品，周围一圈缄默的信徒，对着中心膜拜，传输诡异的能量。
那么小的孩子，鲜血汩汩涌出，流入硕大的，冰冷的鼎里。
人影闪过，宋灵星到了跟前，楚卧云的视野一黑，一只苍白瘦削的手掐着他的眼眶骨的位置，力道快把脑袋捏碎。这是宋灵星第一次对他流露出真切的、残忍的杀意。
他曾最宠爱的徒弟字字如刀：“看着吧，因为您犯了错，您珍视无比的人得受到怎样的惩罚。”
他托着那么小的孩子，向上悬浮，停在潜虚鼎之上。
“你真的要杀我？”他沉声道。
楚卧云想站起来，视野却因为脑部压力变得一片花白，头晕眼花中看到宋灵星对他笑了笑，心情很好的模样，想来是错觉。
男人手中的婴儿，眨着迷蒙的小眼睛，好像才刚醒过来，瘦不拉几的小脸，眉毛都皱不起来，浑身赤/裸，一块包裹的布巾也没有，冷得发抖，微弱地哼唧，一边哼，一边饿得嘬手指，两个拇指嘬得通红。
宋灵星胸前的护体真气缺口还未恢复，刚才，楚卧云把灵力灌入破霭中，断掉的尖端锋利无比，如迅雷般刺出。
男人欣赏着他脸上浓烈的痛惜，露出扭曲的笑容。手一松，小小婴儿垃圾一样被丢进鼎里。
宋灵星控制不住知修黎，就让他们补足知修黎走后缺失的那一份。他们已经死了，还要被吸食修为，一具完整的尸身都留不下。
“还不是你逼的。”楚卧云咬牙站起来。
两人都听到残忍的“刺啦”一声。
破霭只戳破了他身上紫色的纱衣。
感受到痛，楚沐阳的小脸煞白，神情茫然，小短腿抖动两下，哇哇大哭起来。没哭两声，血流干了，不动了，小小的四肢挂下来。他被挤过的头还是歪的，楚卧云还没给他睡好。
宋灵星拖住下坠的潜虚鼎，正在这时，斜刺而入一柄尖锐的利器，目标是他的心脏。
他滚入泥里，捂着晕眩的脑袋爬起来，不远处，男人眼眶一片血红，抚着心口，好像那里真的很疼。
宋灵星手指一勾，一把破琵琶自地面浮起，他指尖一划，裂帛一声响后，弦全部绷断。
结界外，打坐的姜珏猝然站起，他先前持续隔空为楚卧云传导灵力，可突然间，终端的连接断了。
此刻土坡的高度已有上百丈，红衣狐王仿佛凄美的蝴蝶，带着满脸的血，掉落深渊。
土坡。
一切发生得太快，楚卧云一时忘了动作，等冲上去，又被神器的罡气震出三丈外，他站起来又倒下去，才发现腿骨断了，只能坐在外头厉声尖叫，嗓音嘶哑，他紧握双拳，指甲嵌入掌心，手心一片血红，恨不能以己相代。
宋灵星手里握着破霭，尖端对着婴儿，缓慢地举起来。
原来，曾经最心软，最温柔的人，也能如此果决要另一个人的命。
浓重的人肉骚味与尸腐臭味，掩盖喋血仙巫族自带的异香，充斥结界内部。从触手中分裂出来的，是宋灵星几天前给他看过的，逍遥宗以及其他门派修士的尸体。
男人背后，十几条触手开始分裂，生长，变得巨大无比。乳白色触手上，结出形态各异的块状物。覆盖着一层不知名液体。那块状物从触手上分离，落在地上后，成了双脚双手，穿着熟悉衣服的人！
而后，楚卧云被护体真气的斥力重重弹开。
结果没有一丝血迹出现，他徒弟的身体究竟淬炼到何等地步。
明明他才是坏人，却说得好像他才是被辜负，被伤害的那一个。
受到琵琶音的控制，上百尸体围着悬浮的潜虚鼎，向鼎中灌注全部灵力。
没有一丝犹豫，麻木的刽子手将半截尖锐的杆子刺进婴儿心口，浓稠的心头血顺着管子滑下来。
宋灵星一手提着他，微微低头，看着另一只手的手心，两节断掉的，发着光的烟杆，冷笑道：“原来是这样。”
“你想干什么！”
楚卧云心道遭了，破霭什么时候落到他手里，这回真拔掉插头断了能源，废柴一个了。
在离男人极进的地方，楚卧云绝望地闭上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