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公寓大厦开始渐次亮起各种颜色的灯,像深海的游鱼般从夜色中浮动出来。
何惊年动了动嘴唇,在他回答之前,沈棠风清越的嗓音先在他耳边漫开,“不回答也没关系,我心里都知道。”
沈棠风捏住他的下颌,轻轻转过他的面庞,凑上去要吻他。何惊年屏住呼吸,准备接受这个亲吻。
沈棠风低下头,看见他柔软的黑发和一星点雪白的发旋,勾唇微笑。“年年,我不在这几天,你有想我吗?”
何惊年听说过一些沈棠风以前在情场上的事,据说爱上他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但是,那样的沈棠风与他认知中的沈棠风相差极远,就算传闻再夸张,他也压根不在乎。
拉着沈棠风进到屋里,何惊年兴致勃勃地带他去看那些全新的情侣款用品。
这时候,沈棠风往沙发里坐了坐,张开修长笔直的双腿,把他拉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又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用脸摩挲他的脖子。
沈棠风摇摇头,向前倾过身,张开双臂抱住了他。何惊年重心不稳往后倒去,就这么被他顺势按进了松软的沙发里。
等彻底拾掇停当,他的不安感减轻了不少,仿佛一切在他的努力下,又朝着正确的轨道驶去。
何惊年的心跳有些加速,不知为何,偏偏在这种时候,他忽然想起了原辞声。绝不是因为想念他,他看都不想看见他,大概是……不,只能是拥抱的热度总是相似的,才会在他的脑海,投映出不该有的倒影。
“年年,只有你是不同的,你跟他们都不一样。”
他和沈棠风还没有真正接过吻,他想要认真对待。
何惊年一直竖起耳朵等着,一听到门铃声,就急忙跑过去开门。外面,站着风尘仆仆的沈棠风,驼色羊绒大衣上蒙着深秋夜里的凉气,何惊年握住他两只手,果然有些冷冷的。
*
何惊年不好意思地摸摸脸颊,很烫。空气里都是沈棠风的气息,几年来他熟悉的那种温暖又和煦的味道,如同太阳下发光的山涧。
“对了,这个给你。”沈棠风像现在才想起,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牛皮纸信封,放进他手里。
沈棠风低着头,不说话,狭长眼窝一片漆黑阴影。何惊年又唤了他好几次,他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眼圈红红的,在温暖灯光的照耀下泛滥着潮.漉.漉的光芒。
何惊年吓了一跳。沈棠风不像原辞声,会把这种几乎令人觉得沉重的告白反复言说。印象里,他好像从未对自己说过这句话。
“你看,就连拖鞋都是一对。”何惊年有点害羞地笑笑。“会不会有点太可爱了?但是我挑了半天好像都是这个样子的……棠风?”
第一次,沈棠风对他用了很大的力气,都把他抱痛了,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胸膛一样。
他和沈棠风虽然住在一起,但保持了在纽约时的习惯,两个人不会参与彼此生活太多,更像两个同一屋檐下的独立住户。
何惊年点点头,一口气松了下来,心里觉得这样真好,他和沈棠风终于又回到正常恋人的状态。
只是……沈棠风为什么会选择他呢?
何惊年微微收紧的指尖这才松弛下来。
可是,就在下一个瞬间,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原辞声的眼睛。他甚至在幻觉中看到窗外黑夜的某个角落里,原辞声的身影一闪而逝,他整个后背都僵硬了起来。
“你是我的初恋,第一次爱上的人。”沈棠风话音缱绻,“年年,今晚回来的时候我就在想,你是我的归宿,你给了我一个家。”
“你怎么了?”何惊年担心地问,“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何惊年又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把公寓布置得焕然一新,成套的簇新用品摆在房间,颇有点新婚燕尔的甜蜜意味。
于是,何惊年就捂得更紧一点,用自己手心去温暖他被风吹得冰凉的皮肤。
何惊年闭了闭眼,不去胡思乱想。自己好奇怪,听到如此殷切的表白,却没有给予未婚夫同样深情的回应。他的心跳得焦躁不安,急切地想要说点什么,最好是符合当前情境的对白。
现在,他们都已经订婚了,彼此变得更加亲密,更像热恋中的情侣,是很理所当然的事吧?
“年年,你也爱我吗?”
他的喉结滚动着,磁性的温柔声音对何惊年说:“年年,我爱你。”
“在你之前,我曾有过许多人。他们爱我,所以我不介意他们留在我身边。”沈棠风深深地望着他,“但是,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变得厌倦。我心知肚明,无论他们多爱我,我也无法对他们产生一丝爱意。”
何惊年抬起手,想要回抱住沈棠风,手却被抓住。沈棠风握着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他的轮廓像是在深秋的风里被雕刻得更深,墨玉般莹澈的瞳孔里,飘浮着一层风沙,看得人胸口发痛。
沈棠风一定察觉到了,所以,才会在嘴唇即将触上的刹那,只在他的前额落下轻柔而克制的一枚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