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也灭了,清晨的第一缕曙光照了进来,柳文朝终于转动了那张没有任何欢喜悲悯的脸,凝神盯着唐维桢的脸瞧了片刻,余光瞥见他手心里握着一封信。
赵大骥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就让人把唐亦清抱了下去,自己也跟着退了出去。
看了眼哭昏过去的唐亦清,又说道:“麻烦赵参将安排人照顾好她。”
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他和唐维桢二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一个闭眼,一个睁眼,一个冷的,一个热的,一个没了呼吸,一个呼吸绵长。
柳文朝皱了皱眉,回头道:“赵参将这是刚从战场上下来?”
赵大骥说话时眼神凶狠,脸上的肌肉也都在抖动:“他们以为老子是吃素的?就这群孙子也想入关,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货色,我赵大骥岂是个任人欺负的软蛋。”
柳文朝道:“赵参将辛苦了,你为朝廷立下了功劳,朝廷会按功给你封赏的。”
他穿着战衣,战衣上也沾染了一些血迹,浑身都是浓浓的血腥味。
柳文朝心里想着,他只是睡着了而已。
赵大骥挠了挠发,说:“封赏不封赏的,我也不稀罕,我就是想报答太子殿下的提携之恩,你们文人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太子殿下就是我的伯乐,他不仅留我命,还给我仗打,太子殿下才是真男人,大气!我赵大骥这辈子拿命跟随他,决不背叛。”
他收到唐维桢死讯的时候,他才从战场上下来,水都没喝一口,就骑着马风驰电掣般的赶来了。
好不容易跑到唐维桢屋子的外面,可他却没有勇气推开这扇代表着名为真相的门。
屋内点着盏幽灯,欲明欲灭。
最后还是唐亦清跟上来一股脑地推开了门,将柳文朝拉了进去。
柳文朝淡淡道:“不急,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想单独陪陪喻之。”
唐维桢穿着生前最爱的那一袭白衫,也是柳文朝最爱的,他为自己束了发,也佩戴了冠,就像每一次他们相聚时的样子,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与柳文朝并肩而行,而是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榻上,闭着眼睛,嘴角挟着笑。
赵大骥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话多了,唐维桢死了,柳文朝心里肯定难受,他又没什么文化,不会安慰人,只好生硬说道:“那个什么……柳大人,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我让人去给他安排后事。”
赵大骥拍了拍胸脯:“他娘的,‘哈鞑靼’那些杂碎拥立了一位新的可汗,这可汗也不是个善茬,椅子还没坐热就带着全族部落企图越过北峡关攻进来。”
赵大骥听说哈鞑靼聚集了全族人往北峡关去的时候,他立马掉齐了三万人马前往,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将哈鞑靼打得屁滚尿流。
柳文朝望着帘子上自己的影子盯了一宿,那摇曳的影子让整个屋子都有晃动感,但最终止于一根蜡烛的自我牺牲。
他只是睡着了!
,四周安静了下来,空气也凝滞了,柳文朝大步流星朝着唐维桢的屋里跑去,每跑一步他的心就跟着下沉一点。
柳文朝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
唐亦清跪在榻前放声大哭,不一会儿赵大骥也火急火燎地赶来了,他随手把鬼头刀抛给身后跟着的士兵,那鬼头刀血迹未干,还在往下滴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