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道:“皇上是个好人。”
宜春院的嬷嬷曾告诉过我,在宫里,一不能得罪太医,二不能得罪皇上身边的宫人。
因为,陈婉仪怀孕了。
我将自己裹进被子里,嚎啕大哭起来。
这些年来,姐姐憔悴了不少,我很想让姐姐留在宫里,但这样做不合规矩,姐姐也不愿意。
一个整日笑语盈盈的美人,却有着一副弱不禁风的身躯,这怎么会不动人心魄呢?
我有孩子,陈婉仪也有孩子,如今我的孩子没了,她的孩子却还好好的。
我很难过。
但皇上无暇顾及我难过。
可除了陈婉仪,宫里还有谁会害我?
“不行,我毕竟是卖过的,我若是留在宫里,只会给你拖后腿,皇上现在是喜欢你,愿意维护你,听了你一番话就能为你做这么多,等哪天他不喜欢你了,我就是个累赘,连累你被人耻笑。”
我愣愣地看着皇上,眼睛一阵涩痛,我以为我又流泪了,擦了擦,却并没有泪水。
尤安公公和太医一起来了琳隐殿。
我也觉得皇上是个好人,皇上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皇上坐在床边,正默默地看着我,我一会儿觉得他深情脉脉,一会儿又觉得他的眼神甚是冷漠。
“皇上,都是陈婉仪害了我。”
然而我已无力再争辩什么,只有我知道,是陈婉仪
皇上摸了摸我的脸,拨开我颊边的乱发,道:“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我几乎是彻彻底底地失宠了,皇上只召幸过我一次,还是皇后看我郁郁寡欢,心有不忍,向皇上提了一嘴,皇上才召了我去金龙宫。
我的贴身宫女没在金龙宫找到皇上,皇上正陪着陈婉仪剪窗花,他说,病了就去找太医,尤安,传个太医到霖泉宫去。
过了不知多久,我的贴身宫女端着药走进来,她道:“主子,该喝药了。”
可此刻,我却顾不得这么多了。
我把我入宫以来攒下的一大半银子到给了姐姐,姐姐却不肯要,只拿了两张银票并一个簪子,又给了我一个金镯,说是留个念想。
于是寝殿内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心情烦闷,被霖泉宫水声吵得难以安枕,更兼腹痛阵阵,下红不止,我的贴身宫女要去找太医,我让她去金龙宫找皇上,告诉皇上我病了。
一定是陈婉仪害了我的孩子!
我道:“那姐姐,你要回家吗?”
陈婉仪是个美人,而且是个病美人,走两步喘三下,偏偏又是个活泼好动的性子。
见我不理会,她又道:“主子,张太医说了,您只要好好喝药,调理好身子,日后还会有孩子的。”
我以为皇上会一直喜欢我,因为我一直都很喜欢皇上,我以为喜欢这种感觉,应该是天长地久的。
我抓住皇上的衣袖,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喉头微动,最后挤出一句话:
我企盼已久的孩子,却被一个病体沉疴的女人捷足先登。
皇上的魂都要被陈婉仪勾走了,整天陪着陈婉仪,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呵护她就像呵护一朵娇柔美丽的花。
我道:“我的孩子已经没了,都是陈婉仪害了我的孩子,那个姓陈的女人……”
我将太医和尤安赶出琳隐殿,独自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只觉得自己身在梦中。
。”
胡子花白的太医为我把过脉,又问了我的症状,叹息道:“小主这是流产了啊。”
她从我这里抢走了皇上,又要害死我的孩子。
可是,我错了。
宫女道:“您青春年少,突然流产,必定是为人所害,只是这人未必会是陈婉仪呀,陈婉仪自己都病恹恹的,孕中更加虚弱,哪有精力害别人?”
姐姐说的很认真,但我私心里觉得,皇上现在愿意为我做这么多,他一定是很喜欢我,只要我一直柔顺谦恭,他就会一直喜欢我。
我没有家世,没有高位,没有盛宠,谁会视我为威胁,要害我的孩子?
皇上宠了我不到两个月,某一日,新进宫的陈婉仪在御花园放风筝,不慎撞进了皇上怀里。
我哭着哭着,也不知是哭晕了,还是哭累了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我已经换了衣裳,被子也换了,身上干净清爽。
皇上并没有为我主持公道,他只说了一句“好好休息”,便拂袖而去。
过了许久,我才清醒地意识到,我失去了一个孩子。
姐姐道:“咱们的爹娘应该早饿死了,村子都不知道还在不在,辛娘,我们已经没有家了,我准备到京城附近的乡下去住,以后皇宫就是你的家,你可千万要好好的。”
人人都知皇上怜惜柔弱的女子,陈婉仪为了皇上的宠爱,装病装虚弱,又有何难?
我安慰自己,尤安是皇上的贴身大太监,见尤安如见皇上,皇上还是在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