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移患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那些腿脚受伤的患者。即便威尔逊竭力维持秩序,地下室里还是不可避免的乱成一团。不断有新受伤的士兵被抬进来,还有那些在移动过程中又意外牵扯到旧伤的士兵。
“我还没有把东西送到地下室。”玛丽在失去意识之前想。
玛丽按照威尔逊所教的那样,猫着腰,护住头部,用最快的速度冲上二楼,尽可能多的往地下室运送纱布。他们的地下室里其实储备了很多应急药材,但是谁都没有想到竟然还会不够。
一种可怕的窒息感袭来,玛丽感觉胸口被一团碎布堵住,她张开嘴,想要得到一些新鲜空气,但是却被呛入一阵烟尘,发出一连串的咳嗽声。
“你能相信吗?他是一个从来不相信神明的人。但是却对那本《圣经》爱护有加。我还听说,他这次上战场其实也是因为那个女孩儿——他本来是不想来的,但是中间好像是出了什么意外,好像是那个姑娘有什么麻烦。他为了帮她,所以和别人做了交易,代价就是要再次领兵出战。”
榴弹炮2在圣心医院的院子里炸裂开,留下一片焦黑的痕迹。没有人想到敌人这次会集中火力进攻一所医院。圣心医院虽处于前线,但是受到层层保护,此前的攻击大多不痛不痒,不像今天。一楼大厅的玻璃碎了一地,爱德华詹纳3的雕像断成两半,还有来不及撤退的患者和医生护士。
周围乱糟糟的,圣诞节欢乐的气氛不见了,只剩下焦灼和紧张。原本安静的院子瞬间变得嘈杂,护卫军拿着武器在医院大门口站成几排。
又一颗榴弹炮在楼下炸开,玛丽感觉地板晃了晃,她和维尔达护士抬着装满应急品的箱子,一路向下。回去的路要比去的时候更加艰难,她的耳边全是炮弹的嗡鸣,飞溅起来的沙土刮在脸上,迷在眼睛里,她的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碎玻璃划伤了,正在流血。
玛丽却一直默不作声,她脑子乱糟糟的,一时间无法消化弗兰德刚刚所说的信息。
紧接着,她又感觉衣服上落了几滴水,于是便抬起头,发现天空正落下雨来。玛丽张开嘴,让雨水滑进喉咙,以缓解嗓子里那种灼烧的疼痛感。可是还没等她喝几口,那种令人战栗的窒息感就再次袭来。火焰一样的灼热,仿佛要把一切烧成焦木。玛丽忍不住发出恐惧的呻|吟声。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她叫什么,但是据说希斯克利夫上校有一本随身携带的《圣经》,就是那个女孩儿送他的。他宝贝极了那本《圣经》。”
一颗炮弹打在二楼楼梯处,玛丽只觉得脚下一空,紧接着整个人就坠落下去。
整座圣心医院,但凡是能动的人,全部在一瞬间醒来。
“玛丽,玛丽。”威尔逊医生大喊,“把病人抬到地下室去,你负责第三区,明白吗?”
要他说,威尔逊医生就很不错,玛丽应该和他在一起才对。弗兰德已经开始假想威尔逊医生成为他妹夫以后的生活了。
她决定去找希斯克利夫问个清楚。就算他已经睡着了,她也要把他给叫起来,把事情问清楚。
“第一组负责止血,第二组和我去楼上拿纱布和药。”玛丽扔掉碍事的腕花——今天是圣诞节,所以她小小装饰了一番,提着裙子往二楼的储物间跑。
玛丽瞬间回过神来,扭头往第三区跑去,那里是重症区。
头,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双手托腮,她不想在听见凯瑟琳恩肖的名字。但弗兰德明显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轰。”
玛丽干净的围裙上很快就染上了血迹。因为奔跑,她的呼吸有些乱,但是头脑清醒,清醒到麻木,所以并不害怕。
警报响了。
玛丽丢下弗兰德,踩着积雪,脚步匆匆往住院部跑去。但是还不等她踏入住院部的楼门,就听见一阵刺耳的哨子声。
“救命。”她喘着粗气,用尽力气喊,但是只发出的声音比猫还小。
弗兰德说了一连串,他故意说这些,其实是想要让玛丽死心。他将她当亲妹妹看,所以不忍她伤心,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他决定狠心斩断她的念想。假如希斯克利夫真的有一个像传闻中那样的姑娘,那么他以为玛丽是肯定没戏了。
玛丽感觉自己陷入一片混沌之中,周围一片黑暗,她耳朵里全是炮弹炸开的声音,仿佛要把人的耳膜炸开一样,她挣扎着想要离开这儿,但是却好像又被什么的东西压制住,一下也动弹不得。
《圣经》?据她所知希斯克利夫只有一本《圣经》,就是她送的那一本。他很宝贝它吗?比凯瑟琳的怀表还宝贝吗?还有,“为了那个女孩才去上战场”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指,当初是因为自己被抓到了约翰公爵府,希斯克利夫来救她那件事吗?玛丽的脑子已经乱成一团浆糊,无法思考。
"玛丽,玛丽医生。醒醒。"
“把病人转移到地下室去!快!快!”威尔逊医生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医院里的各部人员,玛丽愣了两秒钟,这是她在圣心医院第一次遭遇突袭,有点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