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听他这番话,心里自然称意。这世上有太多为了功名利禄,选择辜负感情的男子,要是换了心念不坚定的,只要官家开出条件,今日怕是已经踏上归家的路了。好在赫连颂不是这样的人,好在他对肃柔的感情够深,不论成与不成,能够下决心触逆鳞,就足见他的诚意了。
肃柔说会的,毕竟叶逢时那件事上头,长公主还欠着她人情。就算长公主向着官家,江山社稷也与她个人息息相关,她不会坐视官家出错,自然会尽力劝谏的。
肃柔说好,抚抚他的脸颊道:“你放心,只要有我一口吃的,绝饿不着你。”
素节怀胎已经好几个月,肚子挺得高高的,走路还得撑着腰。进门便叫了声“婶婶”,一头来牵她的手,安顿她在圈椅里坐下。
“不过……还是要找个人,从中斡旋一下。”太夫人沉吟道,“官家眼下必定盛怒,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决定,谁也说不准。这时候须得找个能说得上话的,仔仔细细同他晓以利害,只有说服他,接下来才好行事。切不能小看了天威凛凛啊,从古至今冲冠一怒的帝王还少吗,他随口的一句话,落到咱们头上就是一座山,现在不去周全,过后就来不及了。”
两两对望,窗外春光正好,闺阁之外风起云涌都不要去管他了,他们在这一方小天地里,有彼此,心被装得满满的,这一刻就是福气啊。
张矩摇头,“这也是运气好,被按下了,要是陇右不起内乱,介然这顿军棍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进了审刑院,没有罪名也会给你罗织罪名,到时候连官家都骑虎难下,事可就大了。”
众人思量了片刻,都觉得这个法子稳妥,只要长公主肯为他们说话,至少在官家面前,还能争取一线余地。
赫连颂想了想道:“我去托付孙相,他的话,官家还能听进去。”
素节颔首,“就在下月。我今日正好回来看望爹爹和阿娘,听说了你家的事,爹爹说赫连阿叔当朝辞爵,掀起轩然大波了。”
进了园子,气氛很是肃穆,伯父和叔父也在,心事重重地,显然还没从这场骤变中回过神来。
肃柔无奈点了点头,“我前日回了张宅,没想到他这样莽撞。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想必会引得官家勃然大怒,这也是走投无路了,才冒昧登门,求见长
肃柔心里慢慢平静下来,也仔细考虑过轻重。他今日的做法最终会引发什么样的结果,最坏不过是官家拿住他,以他要挟武康王平定内乱,那么便是彻底和陇右撕破了脸,将来终有一战。但若继续怀柔,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则还是官家妥协,收回成命抹平这件事。
打定了主意,午后就往温国公府去了一趟,仆妇引她进花厅,很快便见长公主和素节一道过来了。
他搂她坐在膝上,她拧着身子,缠绵地吻他。何谓夫妻呢,就是从四肢百骸,生出道不尽的勾绕,若是一个受创,另一个也不得活,真正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赫连颂看他们忧心忡忡,只得上来宽慰,说:“伯父和叔父不用担心,我能走这一步,也是再三掂量过的,正是看着左都尉起事了,才想搏一搏。我在上京十二年,虽然锦衣玉食,但手脚被束缚着,二位长辈驰骋过沙场,一定明白我的感受。我想回去,更想带着肃柔一起回去,当初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迎娶她进门的,岂能凭官家三言两语,就只顾自己跑了。”
他还在和她打趣,望着镜中凝眉的美人问:“你在想什么?我如今可是什么都没了,只有你,你别想舍弃我。”
可太夫人又不大放心,“你早前虽然教授过县主,但与长公主的交情,只怕没有那么深,不知长公主能不能答应你的请求。”
在外面所受的伤,须得两个人腻在一起,才能慢慢愈合,耳鬓厮磨上一阵子,比吃了补药还灵验。待元气恢复了,派去嗣王府取衣裳的人也回来了,这就重新收拾起来,好去岁华园回话。
,“我说过,拼着不要这爵位了,我也要讨个公道。”
张矩看了他一眼,抚膝叹息:“鲁莽了,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让官家下不来台,只怕官家会记恨,后头的路愈发难走。”
肃柔却说不好,“宰相劝谏必定是从大局上出发,官家眼下最不爱听的就是大局,千万不能火上浇油。”顿了下道,“还是我去托长公主吧,他们是一母同胞,可以不谈大局,谈一谈人情。”
反正不管结果好与坏,都令肃柔欢喜,她欢喜的是看见了他的一片心。今日之前其实她还在犹豫,怕感情靠不住,只身去了他乡,万一将来被他欺负怎么办。可是现在再回头想,确实是庸人自扰了,他既然能为她放下一切,日后必定不会负她。就算人心会变,有了今日这场波折,至少他成为负心汉的可能,又小了许多。
张秩却不这样认为,咬着牙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件事要是一直含糊着,难道还真让他们和离不成?官家终究是年轻,公器私用是大忌,没看见今日朝堂上那些元老怎么群情激昂吗?”
肃柔看看她的肚子,含笑问:“快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