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辞表情很不好看,脸上一丝微笑也无。鬼族姑娘打量着她的脸色,说了声告退便离开了。甘棠看见人已经找到了,拉着洛易风往长街那端走去。忘川河畔只剩下寄雪和花辞二人。
“长老可愿追随于我。”祭司终于问出了他内心所谋。他用的是陈述句,因为他知道,这些长老今日既然来到这里,便已经没有退路了。果不其然,长老们短暂沉默,后半跪在地,作揖道:“愿随祭司清君侧,除奸佞!”
二愿世间生者海不波溢。
寄雪回来的时候,正瞥到那本令人“印象深刻”的话本,当机立断把书还给了借给她话本的侍女落葵。落葵惊讶道:“小姐,你这么快就看完了?”
鬼族姑娘的嘴角勾起一点弧度,浅浅的,很好看,和阿九一样。
“等了这么久,猎物终于要自投罗网了。”花辞狡黠一笑,“你们小姐回来之后,让她待在如许阁里,这几日别让她出来,明白吗?”
“阿九,你……在找我?”寄雪有些不好意思。
花辞在传音的火蔷薇那端听见他们的对话,忽然轻笑了一下。旁边的鬼族侍女听不见火蔷薇里的声音,不明所以,“主上,是有什么开心事吗?”
“祭司阁下,您今日找老夫几个来祭司殿不会只是为了喝茶吧?”一位长老接过茶抿了一口,继而问道。
……
花辞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寄雪旁边,紧随其后的还有洛易风和甘棠。寄雪看着三人急切的表情,心中诧异:???
“有何不可?谁能说九公主殿下还是当年的九公主殿下?过了一千多年,她又是刚刚拿回蔷薇珠,老夫自信修为不输于她!”祭司高声道。长老们纷纷来捂他的嘴,他却不以为然,道:“九公主殿下式微,老夫就是下一任九幽之主,鬼族首领!”
“九公主殿下奈何不了老夫,既如此,诸位何不同老夫揭竿而起,也逞一回‘清君侧’的威风?”祭司手里拿着一柄长刀,刀刃发出凌冽的寒光。所谓“清君侧”,其实就是打着个名号变相逼宫。
一愿逝去亡灵皆有归处。
花辞刚要继续询问,一朵火蔷薇落在她耳边,传来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听见的声音,那是祭司与另几位长老的对话。
祭司殿内,祭司与几位长老相对而坐。祭司微笑着沏了一壶茶,为几人添上。
让她放荷灯的姑娘见她这幅样子,以为她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安慰道:“别哭啊。忘川河一定会把你的祝福的带给你想念的人的。”
“哎,你终于笑了,你笑起来真好看,和主上笑起来一样好看。”鬼族姑娘说。
下的亲人一定可以看到的。”那姑娘说。
“祭司是想……不可不可!”长老们听到这话,已经没有了品茶的悠闲,急得额间冒出汗来。
“寄雪,你是不是不太舒服?”花辞没再叫她“神仙姐姐”,而是叫了她的名字。寄雪本来以为阿九会和她大吵一架,毕竟是她先无缘无故跑走的。可是花辞没有,她几乎心平气和的一句话让寄雪有些心疼——明明是自己看了话本以后胡思乱想,怎么能让花辞替自己难过呢。
旦日清晨,花辞再去敲寄雪的门,推开门才发现如许阁里空无一人。问及归来的侍女,侍女支支吾吾,说寄雪小姐一早就外出了。
寄雪表情一言难尽地望着她,“没。就是觉得这话本有点……奇怪。”她想了想,还是把形容词从“不堪入目”换成了“奇怪”。
……
“那荷灯也可以为尚存世间的人祈福吗?”寄雪问。鬼族姑娘笑了,“当然可以啦,心诚则灵。”
“没有,我很好,真的。”寄雪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回答道。
再次睁眼时,泪不知不觉滑落下来。寄雪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哭,也不明白那个“心所悦者”到底是谁,可是脸颊边的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了。这一瞬间,她想起了许多人,师尊向瑶、阿姊玉簟、还有花辞……
“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你们都很爱笑。”寄雪脸上刚哭泣过的红痕已经褪去,她侧过头,看着那位素昧平生的鬼族姑娘,终于露出一个微笑。
“没有啊,哪里奇怪了,话本讲的先朝女帝墨时晴和臣子慕容因霜的爱情故事,至今都是一段佳话呢。”落葵一脸期待转变为失望。
话题绕着绕着又绕到了花辞身上。寄雪问:“你们主上,她很爱笑吗?”
半个时辰前。
鬼族侍女猜不透主上的意思,还是应声道:“遵主上令。”
“主上是九幽城里最爱笑的,尽管她大多时候笑起来并不开心。我从前不爱笑,是主上对我说,要多笑一笑。”鬼族姑娘说着,目光忽然投向寄雪身侧,甜甜一笑道:“主上。”
寄雪闻言,慢慢蹲下身,将荷灯放入忘川河中,轻轻一推。这一盏荷灯随着万千荷灯一起被河水推向远方,好像天上的星星掉进了忘川河里一般。她闭上眼,心中虔诚地说道:
三愿心所悦者无忧无虑,长乐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