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闭着眼,芸娘只觉这最后落下的地方四下给人感觉阴沉沉的,像是水缸里积久的雨水,没有一丝生气波动,还有些沉腐的气味。
芸娘稍一慌神,又稳下心思,把刀口向下压了压,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些打斗声,一声洪亮的声音划破四方,传到大殿里来,
芸娘看了眼帘子后颤颤巍巍地老皇帝,这是她第一次见这位天子,却觉得老迈极了,甚至不如村头老汉来得健朗,原来这表示众人畏惧的天子,天子也不过这般,会生老病死,同寻常人一样,突然间,心头像是困扰积压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被这样的人盯上,也不是那般的可怕。
她从村子里走到繁华的汴京,再从汴京走到西北的黄沙,现如今的芸娘不会再为身世抱怨不公,也不会为旁人的话而自怨自艾,她就是她,她为自己而活,
这话也许宫里人会怕,裕王会怕,但芸娘不会,她长在山野,两世为人,历经生死,早就没什么规矩能束缚住她。
“我陆芸这辈子偏不信命。”
“现如今这宫殿内外都是我的人,就是连只鸟都飞不进来。”
周围响起兵器的声音,从这宫殿角落里涌出好些穿着道袍的人,可还是慢了一步,芸娘把匕首架在了老道脖子上,大声道。
“圣人,人到了。”
“救驾,救驾。”
“陆芸,你要是杀了我,那顾言便就是彻底完了,这会儿工夫,怕是甘肃那边已经入关了。”
“你,你……”老皇帝哑在了原地。
那邵元不见慌张,仰着头对身后人道:
这是陈公公的声音,她有印象。
这个男声倒是没听过,听起来有几分上了年纪,紧接着帘子里的人稀稀簇簇地压低说了些什么,帘子微动,脚步声由近及远。
老皇帝哪里会信,呵斥道:
那老道阴森森一笑,
紧接着是一股香燃着的味道,那味道逐渐靠近,像是缠绕在身上,就在那气息逼近之时,她猛地睁开眼,只见眼前那穿着道袍的人一愣,刚想向后仰,芸娘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脖颈后面。
“你们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他!”
“圣人,裕王带兵护驾!”
“你,你怎么会是醒的?”
“你便是那什么邵元?”
“圣人,是他想害我在先,并不是我想害他。”
突然,一声将落,他像是突然没了气息,直直向后仰了过去,芸娘后退一步,看着眼前人,那陈荣太监扑了过来,
“邵元道长,谁要杀你?朕看谁敢?”
那人在她身旁站住,听到几声低沉的话音,像是念咒,又像是在祷告。
“卯时了,圣人,不能错了时辰。”
而见此,一旁的人也不再掩护,纷纷扯下道袍,露出里面寒光凛冽的盔甲,陈荣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向后退了几步,刚喊了两声,
老道歪着脖子,眯眼道:
陈荣瞳孔放大又缩小,倒抽了口凉气,原因无他,那邵元头发竟然剃秃了一块,前髡后辫,这是鞑靼的发式。
芸娘靠近,问出了一个她疑惑两辈子的事,
“邵元道长?怎么了?”
这人听着脚步声,体型应是不胖,鞋底在石板上没声音,那便不是穿的皮靴,也不是练家子,芸娘心里稳了几分。
这一下,倒是谁也不装了,邵元费劲地扭过半个头,咬着牙道:
他把手放在圣人鼻息底下,又猛地收回手,哆哆嗦嗦道:
“你杀了我,这么多人,今日你也活着出不去。”
“圣上,这就是您的道吗?”
话音将落,门被踹开,裕王带着人冲了进来,与殿内的人厮打在一起,就在这瞬间,老道反手想夺过她的刀,芸娘左手一撇,直接揪住这人,他却是眼里寒光一闪,把刀要朝芸娘按下去,芸娘手上使劲,将刀口朝向他往里一插,直直插向他胸口处,血从他嘴里涌了出来。
看着这老道一点点没了气息,她把匕首□□,淡淡道:
殿外的士兵冲了上来,老皇帝从帘子里冲了出来,满大殿血流成河,老皇帝跪坐在地只喊着,
“为何是我?”
芸娘没有答他的话,只把手上的匕首往他脖子上勒了勒,一道血印子压了出来,
“大胆!胡言乱语!”
她不惧不怕地冷静站在那儿,众人没了音,不知这个时候她要做什么,可她下一刻便将邵元头顶的帽子向下一扒,
她抬起头,坦坦荡荡面对着他朗声道:
“圣人,只,只晕了过去,传御医,对,要传御医。”
可那陈荣只走到门边就停住了脚,
“胡算的,要怪就怪你命不好。”
“那你算错了。”
“朕的长生,长生!!”
“圣人!”
老道没开口,帘幕后的老皇帝倒先坐不住了,慌慌张张地起身,撑着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