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果是宰予来操办,则正与之相反,民众总愿意从好的地方来考虑。
从前季孙斯和叔孙州仇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今日宰予的话却算是将他们点醒了。
现在提到刑罚,那叔孙辄的死活,就变成了量刑多寡的问题,而最终结果如何,则应当移交鲁国司法系统处理。
同样一件事,阳虎办起来,别人总容易往坏处想,觉得虎子是不是又准备整什么大活。
他们也纷纷向宰予拜道:“您对待这件事的看法,我们没有异议。”
他长叹一口气,俯身拜道:“我的才学低浅,未能领会中真谛。今日,确是从您这里受益良多。叔孙辄的事,就依照您说的那么做吧。”
本来他不提刑罚还好,他这一提,直接就把是否杀死叔孙辄的性质给改变了。
而宰予见到所有人都不再反对,也不由松了口气。
我恐怕再过不久,像是阳虎那样的违背誓言背弃主君的人,将会在鲁国像是大江奔流一样奔腾不绝的出现。
然而,今日仅仅只凭您一句话,便足以使得鲁国再次陷入‘洪流’。
杀一人易,断江流难。治乱罪易,逆风气难。
早到晚,穿着这身打扮进出晋国公宫,前来拜见文公的人数不胜数。
本来他啥话不说,直接动手杀叔孙辄,还可以用平定叛乱、抱全孟氏来为自己开脱。
这是因为上位者率先做出了表率,所以臣下们就纷纷效仿他的行为。
而对于宰予来说,他想要保下叔孙辄,当然也不是什么出于什么朋友情谊,而是因为当众背盟实在太影响他菟裘宰子在鲁国的风评了。
如果因为区区一个叔孙辄就把他宰子的金字招牌砸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让公敛处父退让的是‘不符礼制’,而让这两个虫豸产生触动的,则是‘败坏风气’这一点。
三桓都敢驱逐先君昭公了,那阳虎绑个季孙斯,还想要取三桓而代之,好像也不算过分嘛。
虽然熟悉宰予的人都知道,宰予是个反复试探仁义道德底线的家伙。
也正是因为宰予既有赫赫功绩,又有仁德之名,所以他在鲁国办起事来,比一般的卿大夫都要容易不少。
当年大禹远离妻儿老小,带领族人耗费整整十三年的时间,才疏通了天下江河,使得流水归入河道,不再横流陆地、残害万民。
这是什么缘故呢?
公敛处父本想借着上纲上线,逼宰予就范。
宰予的三个论点‘有损仁义’‘败坏风气’‘破坏礼制’,其中打在公敛处父痛点上的,还是最后一点‘破坏礼制’。
那么,我们又何必费尽心力去驱逐阳虎呢?
这时候,公敛处父就算再强硬,也知道应当退让了。
到了那时,您难道依然打算从腰间拔出长剑,去截断奔流的江河,去斩断已经建立的不正风气吗?
但鲁国的民众可不知道宰予的真实面目,在百姓的口中,菟裘宰子可是孔子门下出类拔萃的君子典范呢。
而这一套程序里,他作为孟氏的家臣,是完全不应该掺和进来的。
宰予想到这里,也不由在心中暗自腹诽道:“下次再遇见这种事,我可不来了!娘的,本来好心好意地过来帮个忙,结果差点把自己给撂进去,以后我要是再……”
像是谋逆这种大罪,必须得经由士师调查取证,再交给有司进行核实,再由大司寇审理案件,之后再交由国君审核确认后,才能下最终定论。
这种既有损于仁义,又败坏了道德,还不符合礼制的做法,请恕宰予才疏学浅,我不知道公敛子您这样干,到底是出于何种考量!”
公敛处父等人不反对,是因为各自都有所打算。
哪怕宰予把事情办砸了,大伙还是认为他不是故意而为,而是有小人从中作梗。
现在,如果您打算让三桓背叛盟誓,抛弃自己的誓言,不顾神灵的约束,去处死叔孙辄。
结果没成想,宰予技高一筹,反倒利用将他一脚踢出局。
至于一旁的叔孙州仇和季孙斯听了宰予的话,也不由地坚定了不能杀掉叔孙辄的想法。
宰予的话说的很重,饶是公敛处父这样的强人听见,都不由气弱。
全国上下的百姓,谁都可以指责阳虎犯上作乱,唯独三桓不行,作茧自缚只能算是活该。
又或者是,其中定然存在何种难言之隐。
其实他们心里也清楚,阳虎之所以敢玩下克上,说到底还不是和三桓学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