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这么说，那你和我爸的科研成果，我可一个字都看不懂。”夏炎抬眼跟她对视，笑着问：“你们怪我吗？”
“我不会，陆……我朋友姓陆，他会。我们一起给你做。”
八点多钟的太阳还不够热烈，但色泽浓郁，在桌面上铺开大片的橙，娄瑞的手背也被染上一小块颜色，夏炎握了握她被晒暖的手。
“大学同学吗？”
这些年里，夏炎不是感受不到娄瑞和夏正炀对他的愧疚，掺在略显生疏的关心里，偶尔令他无所适从。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娄瑞轻声问。
“梁阿姨，还记得吧，退休会上你见过。”
夏炎抱起盘子往厨房走，打开水龙头，“有点印象。”他没让娄瑞帮忙，往海绵布上挤洗洁精，“我来吧妈。”
走出两步，夏炎又回头，被葡萄叶筛下的光斑落在他身上，整个人都在发光，神采奕奕的，像拿到一百分试卷，迫不及待回家找妈妈分享的小孩。
她仍是齐耳短发，只到夏炎胸口高，肩膀瘦削但始终板正，从不佝偻。夏炎搭上她的肩，推着她往走，路过餐桌时抄起早报，把娄瑞安置到院子里的吊椅上。
只剩眼圈有点红，“不说这个了，妈妈再想想。”她说，“你那个朋友几点到？我多做几个菜。”
小时候确实怨过他们的缺席，但这并不影响他无忧地长大，心智健全，懂得许多成年人的无奈，也懂得为人父母同样拥有对人生的选择。
“不是，”夏炎把桌上用过的餐具摞到一起，叮叮当当的声音里，说：“不过认识很多年了。”
“梁阿姨有个女儿，比你小两岁，”娄瑞靠着水槽，“那天梁阿姨看见你，一直找我要联系方式，我说得问问你的意见，你们年轻人不喜欢这套。”
“我也是一样的。”
“我去接人，不耽误你学习时间。”
“我们怎么会怪你？”
“妈。”夏炎从她肩膀上起身，还没看清那张哭泣的面孔，娄瑞用掌根一把将泪和悲伤抹平了。
夏炎垂下眼，“嗯。”
“好，”娄瑞点头，把盘子里的鸡蛋拿起来咬了口，轻咳了两声，语调恢复平静，“跟他关系这么好啊。”
娄瑞没了声音，手放在夏炎的后颈，一下一下地揉，在夏炎想抗议她像在揉小狗的时候，她的肩膀隐隐地开始抖动，而后几滴水砸在夏炎的手背上，溅出一片水渍。
鸡蛋壳剥干净了，夏炎伸长胳膊放到娄瑞盘子里，“妈，再吃一个。”
娄瑞把夏炎冲好的盘子拿在手里，用布拭干水分，“给她吗？”她问。
“九点多，我去接他。”夏炎有意活跃氛围，“妈，你做饭不如做科研，别忙了，一会儿就等着吃吧。”
“妈，我以后带他来见你好不好？”小孩眼睛里的得意藏不住，“他特别好，你肯定也喜欢。”
娄瑞也笑了，轻轻晃动吊椅，说：“好，快去吧，别让朋友久等。”
“是吗？”娄瑞不像多惊喜的样子，但仍愣了一下，扯出一张厨房纸，把夏炎衣摆上的水渍吸干，“那就好，我就是不放心你一个人。”
“妈，”水声哗啦作响，夏炎冲掉手上的泡沫，卫衣下摆沾上水，洇湿了一小块，他随手一拧，说得干脆：“我有喜欢的人了，你跟梁阿姨说声抱歉吧。”
水渍扩大，夏炎才意识到娄瑞在哭。
“妈，不要为我，为你自己。你喜欢做科研，那就继续做。”夏炎绕过餐桌，坐到她旁边，像孩童依偎在妈妈的肩膀，“我支持你所有决定。”
“这么要好啊。”娄瑞吃掉最后一口蛋白，头微垂着，又这么感叹了一句，语气显得有些微妙，但夏炎还没来得及问，又听见她不经意间提起一位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