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中断,又换了另一个,他们挨在一起,背靠冬青,聊起西北的人文景观。
以为是团队的安排,夏炎忍不住说:“怎么不直飞,坐火车也太折腾人了。”
夏炎领着陆周瑜出大厅,又帮他推箱子,下三层台阶的时候,感觉到除了那兜矿泉水,箱子本身的分量也不轻,他按下提手,问:“要在敦煌待很久吗?”
“下次。”夏炎下意识重复,想问他返程时还会到这里中转吗,但没来得及,一个背布包的小姑娘走到他们面前,臂弯里是一叠叠折好的报纸。
陆周瑜说还好,“这几天没有到这里的机票,”又问:“吃早饭了吗?”
他鬓角沾染的烟草味,还有火车里那股混合的溽热味道不见了,只有冬青淡淡的清涩香气。
“我也没有。”
“也不帮我打120?”
出饭馆,在车站前的广场站了会儿,广场正中央围起来一块用绿植摆成的景观,玫红的花组合成“喜迎国庆”四个字,再往远看,路对面的一栋外砌白瓷砖的大楼表面,正映着水波一样粼粼的朝晖。
“那好吧,”夏炎眯了眯眼,往花坛边一坐,身后的冬青瞬间高过头顶,像一堵墙,他向下扯扯陆周瑜的手腕,示意他也坐下休息,还说:“我是好人,不要你的肾。”
出了大厅,右手边是一排饭店,大都是牛肉面馆,选了一下招牌最干净的,他们进去点了两碗面,面对面坐在塑料凳上吃。
“还没,你呢?”
“你从海城坐过来的吗?”他问。
等两人并排坐好,夏炎才松开手,把掌心里的潮意蹭在膝盖上,没话找话地提起往事,“我小时候每次来,火车里都放那些拐卖小孩的视频,循环放,喇叭里也说‘不要和陌生人讲话’。”
音乐声有点大,陆周瑜大概没听清,微微侧身,耳朵贴过来,问:“什么?”
真奇怪,夏炎想,好像刚刚来的时候这些都不存在一样,他什么也没看到。
期间,陆周瑜向夏炎简述敦煌和海城的合作,说是长期项目,至少要三年。
“不打。”夏炎笑着,睫毛投下的影子也透着雀跃。
陆周瑜也没接,单手揣在兜里,侧头看着夏炎,问:“住吗?”四目相对,眼底是戏谑的笑意。
面馆盛水的陶瓷杯底有一圈淡淡的褐色,像洗不掉的茶渍,两个人都没喝,结账前又一人拿走一瓶矿泉水,其余的都给了一位进店行乞的阿姨。
“我下次不讲了。”
“这么狠心。”
里就是慢、昏暗、人挤人、泡面味和烟味混杂。
“谢谢好人。”陆周瑜低头对他笑笑。
刚才吃饭的那排餐馆,不知哪家放起音乐,不像是流行曲,歌词也听不清,可能是民族舞曲一类的调子,粗犷又富有节奏,仿佛能燃起篝火就能直接起舞。
“哥哥,买份报纸吧。”她说。
戴帽子的男人大约觉得有戏,伸手就要去拉陆周瑜的胳膊,却被夏炎抢先一步,一手扯过陆周瑜的手腕,一手拖着行李箱,一路狂奔,到广场一角的花坛边才停下。
小姑娘没有二维码,夏炎搜遍全身也没摸出一枚硬币,倒是陆周瑜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元纸币,递过去,换来一份报纸和三个钢镚儿。
陆周瑜说是先从海城飞到西北的省会,又转的火车,“没坐多久,四小时。”
“不参观的话,两三天吧。”陆周瑜靠近了一些,提起那兜水,拎在手里,“箱子里是些资料和样品。”
音乐声里,夏炎见到广场上有好几对不知是重逢,还是即将分别的恋人在拥抱。捡了片掉落的冬青叶,捏在指尖打转,他问:“你是九点四十的火车吗?”
没站多久,已经有好几个人来问他们住不住店,“我们那儿什么都有。”第四个挎包戴帽子的男人用略微蹩脚的普通话说,还塞来两张卡片。
跟名片一样大,正反面都印有夸张和充满暗示的图片。夏炎摆手不接,那人又往陆周瑜手里递,还热情地问:“住吗?”
“谁让你跟陌生人说话,还跟陌生人走。”
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两个人一边喘气一边笑,夏炎还不忘恐吓,“这种都是骗局,你要是被关起来割个肾我可不管。”
“我不是跟你走了吗?”陆周瑜晃晃胳膊,夏炎的手还握在他的手腕上,掌心有点泛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