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平静,这都是他与腹心大臣日夜参详了千万遍、筹谋了七八年的计划,从南北军的将领到却非殿的守卫,从三公府邸的宴饮到宗室使者的会面,能想到的他已全都准备得万全。
第55章 后约
入函谷关后,顾图率军在南边的崤山密林中安营扎寨。京畿左近尚未落雪,自密林险道一路攀登而上,草木渐疏,便见一望无余的清冷晴空。顾图在这小山顶上叉腰望了一会儿,便感觉到身后轻微响动,是江夏王跟了上来。
顾晚书掀眼瞧他。顾图不擅长掩饰,但也不擅长表露,只是在那双清澈眼瞳里映出顾晚书的倒影。顾晚书又低下头去。
“殿下。”顾图朝他凑近了一些,一双眼睛在关切中却透出了寂寞。
“尚书台,”他开了个口,顿了顿,才又接着道,“尚书台已经拟好了禅位诏书。孤虽然还未找出小皇帝的父亲,但到正月之前,诸侯来朝,孤自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到元会上,孤便可受禅登基。”
顾晚书支起膝盖,将那木牍在双手间抛来抛去,眼神望着那抛动的影子,明暗不定。
顾晚书定睛望去。重重松柏掩映之下,他先是望见那一条细如素练的洛水。北面是绵亘的北邙山,南面是平畴沃野,东面是苍翠的嵩岳,西面是一夫当关的崤函。九座城门楼镇着四维八方,南北二宫的青瓦顶一重叠着一重,东西二市的旗亭探出尖尖的檐儿,后头升起似有若无的轻烟。
“顾图。”顾晚书抓紧了他的手,低声,“你……与孤一同回去,好不好?”
五指一齐牢牢地扣住。
这数万人旌旗半卷,钟鼓不鸣,一路疾行,十一月中旬,洛阳城已遥遥在望。
“但我也知道,北地苦寒,马上又要入冬了,不适宜殿下的病体。”顾图道,“何况很快便是正月,殿下……在洛阳,还有大事要做。”
“淮南王等诸王还未抵达。”顾图在一旁道,“他们由东道来京,恐怕还有三日的路程。”
“……这时节启程,也未免太早。”顾晚书一目十行地看完,又从头细细读起,沉吟道。
但顾晚书立刻便回头来与他对上了目光,笑开,像只心
顾晚书将脸埋进了他的胸里。顾图看他如此,又短暂地笑起来。
江夏王穿着那一件火狐大氅——这大氅伴随着他出关又入关,早已有些敝旧,他却偏是爱穿——攀爬得气喘吁吁,面色泛起红潮,却没有咳嗽。这一路过来,顾图不许他服散太过,也或许是因雨雪渐少,倒令他的精神好了很多。
这就是洛阳了,他的一生都耗在那四四方方的巍峨城墙内,这还是他第一回从外边、从更高处望见它。从外边、从更高处看去,它却又显得那么地渺小,过去曾威压着他的重檐叠瓦,都不过是虚软无意义的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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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图笑了笑。他稍稍起身去够地上的衣物,灯火在他的腰腹间勾勒出一道精悍的线条。从衣物间翻出白日的那一方木牍,递给江夏王,后者看他一眼,接过了。
“顾图,你信孤。”
“殿下来此,我很高兴,我……我希望殿下永远都不要离开。”
顾晚书沉默了。
顾晚书静静接话:“我们先入城,便可守株待兔,瓮中捉鳖。”
顾图叹了口气,像是直从胸腔里刮出来的空荡荡的风。他上了床,大手大脚将顾晚书都抱紧了,又道:“殿下,我可以说任性的话么?”
顾晚书只是眨了眨眼。
顾图侧头看了他一眼。棱角分明的脸容,肌肤于静白中透出玉一般易碎的光泽,一双狭长眼眸里含烟笼雾,在安静的时分便叫人琢磨不透。
“但他们行路很慢。”顾图道,“似乎在洛阳近郊花费多时,李公子怀疑是在收揽城外的大族坞堡。”
江夏王的声音从顾图的胸膛间闷出来,“顾图,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任性。”
顾图朝他伸出大掌,一把拉着他站到了山顶的大石上来,笑道:“看,洛阳城。”
“待孤正月元会上受了禅,便要你金印紫绶,做孤的大司马大将军。”
“到那时候,便无人敢再侮辱你。你是匈奴人又如何?你有孤在啊。”
数日之后,风雪初霁,江夏王启程回京。都督北方诸军事、征北大将军顾图率兵沿途护送,更有北地郡的官员百姓一路相送,直到郡治南郊数十里开外。江夏王此次巡幸,历时半年,鼎定三辅,安顿北方,贵庶皆服。到得此际,洛阳的尚书台得了他将返程的消息,已经将那一纸禅位诏书摆在了幽禁宫中的小皇帝的案前。
好像是应和着他的话,窗外的风雪扑得更紧了,顾图转头望去,下意识将手底锦被盖得更严实些,沙哑地道:“今年的雪,落得真早。”
“待孤正月元会上受了禅,便要你金印紫绶,做孤的大司马大将军。”
第55章 后约
顾图一愣,“什么?”
顾晚书只是眨了眨眼。
入函谷关后,顾图率军在南边的崤山密林中安营扎寨。京畿左近尚未落雪,自密林险道一路攀登而上,草木渐疏,便见一望无余的清冷晴空。顾图在这小山顶上叉腰望了一会儿,便感觉到身后轻微响动,是江夏王跟了上来。
他承认了,顾晚书反而觉得没趣味,裹着被子往他脖颈间蹭上去,又咳嗽了起来。顾图连忙将他连人带被塞回床上,他却不满意地道:“你方才在想什么?”
江夏王的声音从顾图的胸膛间闷出来,“顾图,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任性。”
“待孤正月元会上受了禅,便要你金印紫绶,做孤的大司马大将军。”
第55章 后约
顾图一愣,“什么?”
顾晚书只是眨了眨眼。
但顾晚书立刻便回头来与他对上了目光,笑开,像只心
江夏王的声音从顾图的胸膛间闷出来,“顾图,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任性。”
江夏王的声音从顾图的胸膛间闷出来,“顾图,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任性。”
“到那时候,便无人敢再侮辱你。你是匈奴人又如何?你有孤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