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自己毕业已十年了,还一次校庆都没去过。今年他是特邀校友,说不定能有什么优待呢?
程瞻的确已经很久没有碰钢琴了。
*
“就是大草坪的那个舞台表演?那还需要票?”
舞台后头临时搭建的大棚里人来人往,角落里摆着从艺教中心搬来的三角钢琴。刘先恒看着程瞻一身白西装坐在钢琴边,不少小学妹隔了十几米远的距离望着他窃窃私语,不由得咂巴了一下嘴,感叹:“这么多年了,就没有人来收一收你?”
程瞻翻着琴谱,并不搭理。
视频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从学院往外走过法学院、文学院,就是篮球场,虽然气温已经直逼零下,却还是有学生穿着运动背心在打球,几个推着婴儿车的校友在一旁就跟没见过世面似地啧啧称奇。篮球场的南侧,是几处堪称京郊名胜的池榭园林,不过寒冬凋敝,池面都结了坚冰,池边小径上摆出不少奇巧的盆栽,一路迎接着校友参观。
他将几件外套都扔到床上,脑袋也埋进去,拧着眉毛苦苦思索。
“舞台正前方是有座位的哦,绝佳视角!”
“你这么积极,怎么不自己出节目啊?”他毫不客气地说。
一,二,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指针的声音都令他紧张。他想,再不决定的话,就真的赶不上了。
“咱们有节目吗?”
“我临时有事来不了了,免费出座位票三张,来我家取就行。”
“第六个,小品,《振兴A股》。”
大草坪上的表演也不算很正式,主要是校友和在校学生们自娱自乐用的,这从经管学院选报的小品名上就可见一斑。程瞻抱着来玩儿的心态,先逛了逛校园,到五点后和学生会的小朋友们一起吃了盒饭,才开始准备自己的节目。
像螃蟹。
杨爱棠若有所思,刚一退出视频,才发现群里又刷了几十条消息。
自己到底想去看什么?看那经济学和管理学两只乌龟吗?可是过去都傍晚了,乌龟要睡觉的吧?
杨爱棠呆了半晌,有那么片刻,他的心脏好像停了跳。
出票的老同学把节目单发了出来,杨爱棠闷笑半天,被勾起几分兴趣,又把图片扩大了看。
说杨爱棠是能隔着数十米距离一眼看出程瞻的脸,未免过于夸张。但他能认出程瞻的那件深咖色大衣,加上程瞻的身高出众,他在视频的背景画面里帮人搬运着一件很大的钢材——杨爱棠也不认识那是什么玩意儿——步伐也颇有他自己的特色。
“憋着。”程瞻冷漠地堵住他的话。
园林的另一头,就是信息技术学院。
也不知道是哪个损友给他报了名——一头雾水的他,在学院门口见到刘先恒后,终于恍然大悟——于是这半个月来,他在家附近的琴房临时抱佛脚练习到半夜的怨气,全都撒在了刘先恒身上。
刘先恒努力跟上话题的节奏,“那……上次那个人,就是你男朋友了?”他干笑几声,“你们俩很配嘛!”
“现在的学弟学妹是真有想法啊……”
刘先恒也并不是得寸进尺的人,他放平和了声调:“抱歉啊,我也不是有意……我绝不会告诉别人的。”
刘先恒笑着摸了摸后脑勺,“我是想上,可我没你帅啊。系办老师都记得你呢,说你是咱的门脸儿!”他还竖起了大拇指。
第十一个节目,信息技术学院,钢琴独奏:程瞻。
自己在做什么?
程瞻平静地抬眼看他。
他总是捏紧了所有筹码,害怕自己会输得一塌糊涂。可是,自己又何尝真正赢过一次?
程瞻哼笑一声。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程瞻会弹钢琴。他从来没有见过……
他攥紧了手机,不断地刷新群消息,始终没有人搭理这位出票的同学。他在客厅里走了两圈,又去卧室找衣服。
他回到群聊,吞吞吐吐地打出几个字又删掉。现在已经是中午两点,再收拾一番打车过去,至少也得到五点,那还要不要吃饭了?明明想好了不去的,何必到这时候才来出尔反尔。
“没关系。”程瞻反而淡笑了笑,“我相信你。”
刘先恒双手撑在钢琴架上,压低声音又问:“其实我从上次,就揣了个很好奇的问题,一直很想问你……”
刘先恒并不生气,反而嘿嘿地摸了摸下巴,“看来是真的了?”
……后半程的独奏,还真是被学院薅住的冤大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