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杨爱棠费力地思考，“您怎么知道……”
“没有。”杨爱棠连忙应下。继而又思忖着，一字字说道，“就是，他对咱们和LeVent的合作，可能有点儿……微词。”
“嗯，不错。”而程瞻的话音就平淡许多。
张经理，就是程瞻的顶头上司，杨爱棠曾在饭桌上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周总惊讶地“啊”了一声，眉头皱起来，“这个，LeVent是我去谈的，确实，可能咱们对接做得不太好。”
周总点了点头。
程瞻穿着宽松的长款针织衫，牛仔裤下是一双绑带皮靴，既闲适，又俊朗。但他的手中拿着的是一份文件，而不是咖啡。
他害怕起来，害怕到心脏都绞紧了。周总知道多少了？周总知道齐总“缠着”他，那他知道齐总是如何“缠着”他的吗？
但是这种平淡，杨爱棠也很熟悉——或许是因为太过专注地看着对方的眼睛，以至于言语都不那么重要了，所以才会显得平淡。
“谢谢程哥！”袁槿大笑，“那这一杯我请你。”
“对。”周家诚看他一眼，也不讳言，“是他们那个工程经理，就是张经理，主动联系我，还说他们的团队很成熟，帮咱们搭建平台，不用再外请别的设计师。”
“这下行不行？”他听见袁槿兴高采烈地说。
杨爱棠踟蹰地推开门，周家诚已经帮他把办公桌对面的沙发椅拉开。杨爱棠诚惶诚恐：“周总，您这是……”
程瞻的目光从杨爱棠的脸往下移，“你的手——”
“谢谢。”程瞻说，“不过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出去看看。”
杨爱棠其实已经不觉得意外。程瞻虽然爱管他，但横竖都是过去的事了。他又想到了那只小狗的比喻。
“坐吧。”周总说。
”
他的背后，隔着一根立柱，大概数米远，就是摆放咖啡机的地方。
电梯下行到二楼，他放好材料，就去茶水间接水。饮水机在茶水间靠门处，按下了热水键，杨爱棠便听见里间袁槿在说话：“啊呀，又坏掉了！”
杨爱棠突然关上了水龙头，急急地要往外走，程瞻却也在此时绕过立柱走出来，一见到他，便愣住。
周家诚打量着自己这位得力爱将，在转椅上坐得端正了些。齐永海被查后，他出去吃饭，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姓齐的男女不忌，就喜欢长得漂亮的，不过前阵子其实已经消停了些，好像是苦追一个人没追到，赞助的场子还被人砸了云云。周家诚当时是听得云里雾里，但此刻，看着杨爱棠那脸色苍白的模样，他又忍不住想，小杨也很漂亮啊！要是栽在小杨手里，那也很正常……
这小袁，又在摸鱼。杨爱棠哭笑不得，但怕人家见了自己要尴尬，还是得悄无声息地走。却在这时，又听见另一个声音：“拉花壶要稍微倾斜一点。”
这里面也包括他吗？
这敞亮的办公室里拉着百叶窗帘，就像无数双开开合合的眼睛都扫向了他。他用力地咽了一口唾沫，“周总您说什么……”
“周总。”杨爱棠直接地问了，“是LeVent主动找咱们的吗？”
“齐永海，没有对你怎么样吧？”周家诚不由得真诚地担忧起来，如果传言是真的，那可真是飞来横祸。
杨爱棠只好坐下，将材料放在桌面上，“我这次去郑州出差，有些感想，跟您汇报一下……”
“其实比起齐永海，我更熟悉的是他太太。现在……齐永海有点……作风问题，”周总说得很晦涩，“他太太跟他闹离婚呢，丈人也不肯保他了。”
杨爱棠手一抖，半杯滚烫的热水洒出来，又洒在了他昨夜才负过伤的左手背上。他手忙脚乱之下，差点儿把饮水机的插销都拔了，好容易关住了热水，又赶忙走到里间的水池边洗手。
杨爱棠呆住。
“所以最开始，他就是想让程瞻——团队都是确定好的，对吗？”
“齐永海的公司被举报到工商去了，听说已经查出来不少猫腻……”周家诚叹口气，“前一阵他不是一直缠着你吗？……说实话，我让你去郑州半个月，也有这点考虑。”
他已经被看穿了吗？
“是这样的，小杨。”周家诚却打断了他，“我这儿也有几句话，想先跟你聊聊。”他回到办公椅上，双手交叠在腹部，思忖着看向杨爱棠的眼睛，“小杨，齐总的事情，是我考虑欠周，向你道歉。”
可是明明，他之所以在外地跑了半个月，就是为了不去想那张脸。
他后知后觉地开始回想半个月前那个秋风凛冽的夜晚，程瞻那晦暗沉默的面容。以至于走在六楼的走廊上，都会忍不住向下方望去。
“作风问题”。
自己是不是把话说太重了？
杨爱棠只觉脚底下升起一股寒意。应该再问清楚些的，可他又害怕，怕自己问得越多，就陷得越深，这是一个他没有办法辩白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