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路遥值班的时候,他提前完成切配工作,在许路遥洗完澡后给他端上一碗热汤面。
投桃报李,因为许路遥的坦诚,程盛也开诚布公:“我是喜欢你,但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有大好的前程,我不想拖累你。”
程盛的伤渐渐好起来,他对这个世界的感知恢复了之前的敏锐后,意识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他可能是喜欢上许路遥了。
有些往事他甚至没有告诉过阿吕他们,但此时此刻,他事无巨细地都告诉了许路遥。
恰好程盛脚边是刘哥的鱼篓,里头有一条肥美的胖头鲤鱼。
一开始,程盛还说些场面话,什么住了这么长时间多有打扰,什么感谢许路遥这段时间的照顾云云,都是些避重就轻的废话。
许路遥不值班的时候,他做好三菜一汤,坐在沙发里等着给他开门。
他在河边找到钓鱼的刘哥,干脆利落地把人一脚踹进河里,抱胸冷眼看了一会儿刘哥在河里打着漂儿挣扎求救,转身正准备走。
许路遥抿着嘴偷笑,低头捧着碗吸溜起面条,还满足地咬了一口荷包蛋,撑得腮帮子鼓鼓的,抽空提问:“我其实一直没问你,当初遇到你的时候,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其实连阿吕都不知道,程盛会做饭,甚至厨艺还不错。而住进许路遥家后,程盛的这项技能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子的刀具。厨房倒是很大,可他的冰箱里除了啤酒,什么食材也没有添置过。
瞬间,他脑子里闪过一个挺有文化的词——
“那这次呢?”
“简单来说,就是仇家寻仇。”
程盛原本也是一个人住的,可是住进许路遥的房子后,他有些不愿意一个人住了。他心里有个声音越来越清晰,他想要跟许路遥住在一起,想要给他做饭,想要陪他吃宵夜,在餐坐上听他眉眼弯弯地说着今天的趣事。
拎着鱼篓,程盛的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双方都有人受伤,两拨人冷着脸分头去了医院,却在同一间医院狭路相逢。对方伤得最重的一个人是被阿吕一刀戳进心窝,性命垂危,许路遥的老师作为心脏内科的专家连夜赶来支援,许路遥也跟着一块儿来了。
伤口慢慢愈合,许路遥允许程盛下床小心地活动后,他便承包了许路遥的晚餐和宵夜。
“去码头抢货,跟人起了冲突。”
程盛身上满是污泥与血迹,他在医院走廊里与身穿白大褂的许路遥沉默地对望了一眼。
程盛头一回强烈地感受到他和许路遥身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是有一回,他们为了抢一批走私的货物,在码头跟人起了冲突。
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程盛身上最深的刀口也长全了,可许路遥没有提让他搬走,他也就继续死乞白赖地待在许路遥家里。
只是伤好彻底了之后,程盛出门办了件事。
自惭形秽。
那个人最终被救回来了,许路遥在ICU病房里守了他三天,才拖着一身疲惫回家。
他告诉许路遥,自己在棚户区,在养父的拳脚中长大。
他告诉许路遥,他进过少管所,在里面认识了一群狐朋狗友,他们拿刀捅过人,他们剁过人的手指头,明知是错,还是麻木不仁知错不改地活着。
与以往不同的是,客厅里放了一只巨大的黑色行李箱,程盛住的那个房间被收拾得干净整齐,跟酒店刚刚收拾过的客房似的。
这一回,轮到程盛长久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程盛才鼓起勇气,将自己的全部经历向许路遥和盘托出。
说不上为什么,程盛总是觉得,他的生活并没有比当年要好。
许路遥翻了个白眼,直接挑明:“这么长时间,你真的只把我这里当做酒店吗?我觉得不是。你不要说这些表面上的漂亮话,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我想听实话。”
日子没名没分地过着,程盛和许路遥朝夕相处,默契地没有戳破最后的一层窗户纸。
许路遥沉默了片刻,郑重地问程盛:“还有什么事,你觉得应该提前告诉我的吗?”
他想要厨房有了,高级厨具有了,大冰箱有了,可是依然是冷锅冷燥,毫无温度。
他告诉许路遥,因为不想邻居叔叔去打扰已经过上幸福生活的邻居小弟弟,他趁着邻居叔叔喝醉,把他从阳台上推了下去。
到家时,程盛和往常一样给他做了碗热汤面,面条地下卧了一颗全熟的荷包蛋。
程盛只想了一秒,就拎起鱼竿伸出去,让河水中挣扎的人拉住,把他拖到岸边。他低头看惊魂未定摊在岸上的刘哥,拿手指勾起脚边的鱼篓,朝他晃晃:“用你一条命,换你的一条鱼。以后管好你的人。”
程盛已经三十多岁,他的故事有很长。
程盛本是个挺没心没肺的人,喜欢上许路遥后,他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全乎了。
大概是刘哥命不该绝,在他开始往下沉的时候,程盛收到许路遥的消息,说晚上想吃糖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