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许路遥的情绪渐渐稳定，方云晚才知道，程盛不仅救了江修，还救了一名刚刚考上大学的学生，和一位女儿正在读高二的单亲妈妈，除此之外，他的眼角膜还使两名失明的儿童重见光明。
“真的？”
比如，大学里灯火通明的图书馆里。
在鬼门关外走了一遭，江修苏醒过来已经将近半个月。
这一觉，江修睡足了七个小时，醒来时已是深夜。
“医生怎么说？”
“嗯，我一直都在。”方云晚看着江修挣扎不肯睡去，握紧他的手，耐心安抚着他，“睡吧，我保证你醒来就会看到我。”
江修在方云晚半骗半哄下渐渐安心睡去。方云晚其实不敢保证医生会允许他留在病房里，一直到江修睡熟了，他才蹑手蹑脚地去找值班的医生护士商量。
“真的，不骗你，睡吧。”
许路遥作为捐献者的家属，能了解到的受捐者信息十分有限。
方云晚暗暗咬牙，犹豫道：“医生说，恐怕撑不过去。”
但得知这些信息，他的脸上尽是释然与欣慰。
程盛车祸后便伤得极重，吊着一口气拖了大半个月已是不易，许路遥其实早就对于他的离开做好了心理准备。
冥冥中仿佛有天意，程盛的遗憾，好像可以在这些人身上得到补偿。
期间许路遥来看过他一回。ICU病房里要求严格消毒，许路遥将自己重重包裹住，只留下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程盛新丧，许路遥的悲伤无从藏匿，不想在江修面前失态，令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人担心，确认了江修的情况确实在好转，略聊了几句便匆匆离去。
江修从暗夜里找到了方云晚眸光闪闪的眼，心下安然。
方云晚坐在小夜灯下，披了一身温暖的黄色灯光，执着地握着江修的手，静静守在床边望着江修。
江修身体虚弱，脑子却并不糊涂。许路遥走后，他没问许路遥为什么现在才来，而是直接了当地问方云晚：“程盛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那天之后，方云晚便在江修的病房里驻扎了下来，除了梳洗饮食，再没离开江修身边一步。江修醒着的时候，他陪他聊天解闷，江修昏昏欲睡，他便握住他的手，静静守在一旁等着他醒来。
病房里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小夜灯。
但这些事，方云晚是不能同江修说的。
幸而江修身份特殊，住的又是单人病房，并不会因为方云晚的进入而影响其他人。医生破例让方云晚留在病房里安抚江修的情绪。
“你会一直在吗？”
其实不用江修说，方云晚已经主动去看过许路遥几趟。
如果他不是一个伶仃无依的孩子，如果他的老师能顶住压力把他留下来。
方云晚也对着他笑了笑：“这次我没有骗你吧。”
其实程盛早已经入土为安，可江修的状况还不够稳定，方云晚不敢直说，却又知道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只能含糊地掩饰着：“听说情况是不大好，所以许路遥抽不开身来看你。”
闻言，江修脸色一白，愣了愣，语气沉重：“怎么会这样？那许路遥还好吗？你替我多去陪陪他。”
如果他和其他孩子一样有无条件支持他的父母，是不是他可以跟许路遥在另一个地方相遇？
他对着方云晚笑了笑。
许路遥告诉方云晚，程盛说过，他小时候成绩很不错，他一直有个遗憾。
比如，校门口斜铺着夕阳的草地上。
贴在自己心口，密切关注着他，见他脸上露出倦色，忙劝他，“累了就睡一觉，别硬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