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呢?
洛纬秋没说什么,关了灯,他躺下了,直挺挺地,闷气在他胸口凝成一块铁板,沉沉地压着,他连腰都弯不下去,他惊讶地发觉,自己的心胸好像是越来越小了,他也看不懂自己了。
金澜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最终承认洛纬秋的话是对的:没什么,没意思,忘了吧,睡吧。
“怎么了?”金澜摸索着想要坐起来。洛纬秋按按他的肩,将他按回被子里了。接着,他赤着脚下床,推开门,只见漆黑的客厅里空荡荡,分明什么都没有,上下一打量,连个鬼影都不见;他再一转身,忽然撞上一双绿莹莹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飘在半空中,直勾勾地对着他,看上去诡异极了。
“好啦好啦。”金澜打起了圆场,他伸手过去,猫主动伸头来蹭,他摸摸了猫脑袋,然后将小猫端起来,转移到了枕头边上。
金澜在被子下的呼吸微微颤抖,周遭安静,一点动静都格外鲜明,他感到窘迫,只能先深深吸一口气,试图努力放平呼吸,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慌张。待他终于整理好呼吸,想说点什么时,洛纬秋突然开口,说:“没什么,没意思,你忘了吧,睡吧。”
“喵——”绿眼睛晃了晃,是猫在餐桌上伸懒腰,听它口气,像是很不满。
“没什么,没出血。”
金澜说不出话来。
“咬到你了?严重吗?”金澜倾身向前,洛纬秋不知他想干什么,但是先抱过来再说;在他怀中,金澜摸了摸他的手,又问:“咬到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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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如此,无可辩驳。“不行吗?”
回避永远是最好的,不去谈论是最好的。
“……行,怎么不行。”金澜的声音也越来越低,说到最后一个字,声音已像一曲终了时敲下的最后尾音,但是下一句又陡然上扬,“可是你跟猫是不一样的啊。”
“我……”先前,金澜想说的每一个字如石块,一齐卡在喉咙,他一句话都吐不出来;然而现在这些石块统统化作空气,在呼吸之间消弭,喉咙处空空如也,他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洛纬秋平躺在床上,连被子都不盖。房内很暗,只有一些隐隐的光,从窗外洒入,水似的流淌而过。他忽然心平气和起来,继续说:“不过,也是有区别的吧,那就是小猫有这些就够了,但是我,我还想要更多。学长,我喜欢你。你知道的,我喜欢你,你一直都知道的。”
“怎么不一样?”洛纬秋又在黑暗中轻轻笑了:“我也想在你身边,一刻不停地靠着你,贴着你,你开心了,就摸摸我的头,我会蹭一蹭你手心。你没空,我就等你回来;你有空陪我,我就更开心——有区别吗?”
而金澜比他更加惊讶,“你真的跟一只猫置气?”
金澜轻轻挣开,同时松了一口气,他能听出洛纬秋口气不佳,安慰道:“你和它生什么气?可能是客厅比较冷吧,天冷的时候,小猫都爱上床的。”
然后,他拍了拍床铺,“进来吧。”
憋了半天,他扭头对金澜说:“它可以冷,我不行吗?”
你现在还冷吗,有没有盖好被子——拜托,这也太虚伪。
在专属于他自己的漆黑之中,在一片忐忑之中,金澜没有再说一个字。夜晚的气息如丝如缕将他缠绕成茧,他在一团混沌虚无里不断下沉,他睡着了。
小猫不情不愿地睁了眼,回过头,脖子一伸,“吭哧”就是一口。
洛纬秋郁闷极了,他想捡什么不好,怎么偏偏捡了这么一个小霸王?然而受人的气还好说,受猫的气却值得商榷。更何况当事猫近在眼前,这口气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咽下。
你不要不理我——凭什么呢?凭洛纬秋喜欢他吗?
“你——”洛纬秋抱着受伤的手腕,难以置信。
说完,金澜听到身旁发出一些细微的声响,他猜是洛纬秋翻了个身。
“喂,”洛纬秋进了房门,在床边坐下,伸指弹了弹小猫的屁股,“你换个地方睡,这里是我的。”
“下午一直在睡,现在来精神了。”洛纬秋还没想好怎么处置这个小祖宗,房内的金澜发话了:“它是想进屋睡呢,让它在客厅睡,它不高兴了。”
洛纬秋背对着他,不去看他了。
对不起,你别生气——有什么立场这样说?
分五裂
小猫发出了“咪”的一声,是喜悦的声音,它一跃而下,看也不看洛纬秋一眼,箭似的窜入房内,蹦上床,先打了个滚儿,然后紧靠着金澜卧下了,尾巴盘在身旁,看上去惬意极了。
洛纬秋心里不是滋味,他吃醋了,夜深人静之时,最适合一个人憋着生闷气。可惜这醋没吃完便中道崩殂,只听房门外“咣当”一声巨响,将床上二人都震了一震。
一切都好。只是猫占的是洛纬秋的位置。
原来是放在客厅里的小猫贪玩淘气,自己跃上桌子,推倒了一只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