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屁说辞罢了。”钟怀远第一次当着他的面说脏话，“其实，我是他私生子。”
“你知道吧？我表面的身世。”
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祁冬青的职业病突然发作，顿时生出一种教育成功的自豪感。
活动结束时已是正午，正值食堂最拥挤的饭点，两人默契地达成了错峰吃饭的一致观点。祁冬青跟着钟怀远走到图书馆中庭，因为阳光灼热，最终一起在咖啡书吧外面的阳伞下落座。
所有的祈使句都在试图削弱自己傲慢语气，用尊重的借口将自己捧上道德高地，不过是为了后面顺理成章的自我价值输出、小心翼翼地表达自己的偏见罢了。
对自我境遇的吐槽并不伤人，可有些话就没那么中听了。
“听说师兄之前是生物和化学竞赛双料一等，直接免高考保录临床本博连读的。”
“那个原因，你不好奇吗？”钟怀远用餐巾帮他擦掉奶沫，望着他水洗般的眼睛认真道。
“我妈妈曾经也是国医大护理学院的学生，不幸被这里的衣冠禽兽折辱，我就是她受到伤害的铁证。”
祁冬青点了一杯燕麦拿铁，将菜牌推到两个人之间，对方自然地靠过来，好闻的茶味气息跟随手指落在了冰美式一栏上，也闯入了他的鼻腔里。
祁冬青从传闻中知道他，却从来没有在评论中了解他，并用双眼发现了他身上无数值得被爱的闪光点。爱一个人的经历就如同用于储物的玻璃瓶，有的日渐满溢，有的越掏越空。祁冬青很庆幸自己属于前者。
在上完饮品之后，钟怀远起身将椅子挪到了祁冬青的旁边。对桌的陌生感一下子被紧邻的亲密而取代，冲击着祁冬青本就溃败的心理防线。
咖啡书吧是国医大的校内勤工实体，在这里兼职运营的都是学生。祁冬青大学时期泡馆的时候会在中午过来小憩，对这里格外亲切。
祁冬青震惊于这桩丑闻，但未知全貌不予置评，他将话题引回了转专业的动机上：“所
“她怀着我重返学校答辩，还要忍受那人为自保而编造的流言。她被重度抑郁折磨，回到老家把我生下没多久就离世了。”
钟怀远用眼神将祁冬青锁在原地：“为什么要和小朋友一般见识？”
“冬青，走了。”
祁冬青尊重舆论的感性表达，但看不惯其中的盲目。
“不好意思……”男同学支吾半天，脸上飘过一丝尴尬，只能闷头开始收拾自己的书包。
青从大学时期开始便深深着迷。
他并不因为对方急躁的语调恼火，反而很平静地回应：“尊重作为动词应该被付诸行为，而非置于口舌。希望你在享受自由的同时，能够避免语义的前后矛盾。”
钟怀远心中的坚冰早就化作春水，他思忖片刻，毫不犹豫地开口：
钟怀远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第三排的过道里，也不知是否听到了刚才的对话，他依然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仿佛世间恶语构成的利剑无法戳伤他。
祁冬青点点头：“嗯，你是钟教授过继来的儿子。”
“我因为分数不够被迫读了护理，扪心自问也负责地正视了它，对‘男姑娘’这个称呼非常尊重。只是亲戚间轻视的眼光总是让我难堪，如果我也能像师兄那样勇敢、有底气就好了……”
或许是祁冬青的话挑不出错，或许对方只是一时嘴快但心肠不坏，他并没有再听到辩驳。
末了，他又补了句：“才不是我小心眼呢。”
祁冬青抿了一口咖啡，上唇沾了一圈奶泡：“我关心你才跟小朋友计较的。”
包装再精美也难掩非议的本质。一向不轻易和人产生冲突的祁冬青这一次没有忍住。
祁冬青心里的疼惜如带刺生长的藤蔓，钟怀远每多说一句话就在他心里盘亘多一寸。哪怕顶着不理解的质疑，钟怀远依然善良地想要从隐秘的疼痛中剥离出积极有用的部分，希望能帮到有需要的人。
“既然选择尊重，是不是应该更谨慎地保留自己的态度呢？”他语气并不尖锐，但掷地有声。
他认得这股气息，之前在钟怀远家里到处都充斥着同样的味道。自然香氛中混合着体温烘培过的荷尔蒙，性感又致命。
散场时钟怀远被留在台上合影留念，祁冬青依然在观众席等他。
钟怀远毫不避讳地谈及了自己转专业的经历。既定的事实他不会去否认，他用自己的亲身体会，将最真实的感触分享给了在座的后辈。
“虽然应该尊重师兄的个人决定，但选择护理始终收入有限，就这么放弃别人求不来的前途，多少有些任性了。”
身边的男同学愣了一下，立刻抓住漏洞回怼：“我有舆论自由，为什么要保留表达？”
祁冬青说：“好奇呀，等你愿意说给我听的时候，我再问。”
尽管已经过去很久，但关于这桩传闻的议论依然在钟怀远不愿谈及原因的沉默中蓄力。在活动中保持缄默的束缚解除，众口一开便是迟到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