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在一旁听得直摇头:“你能生个健康的小孩,那真是运气不错。”
站在一旁的姜筱梅赶紧上前来扶姜母:“别动手啊娄程!我妈年纪在这呢。是你长辈啊。”
他说都是我的错,你别打妈妈。
娄锐脸色难看,声音有点阴沉:“什么意思。”
死心:“怎么会呢?这个……这不会有害的……吃晚了才会生不男不女,从一开始就吃,就是生男孩。”
事实是他用身体挣来惊人回报的同时,也挣来了家人从没给予过的关怀和赞叹。
姜筱田连眼皮也没掀。他想,原来大家都知道。都知道这件事,也都知道把这件事告诉他,他
连姜家两姐妹都一脸惊讶地看着姜母。姜筱妍更是脸色苍白,向前跌了一步,差点没站稳。
姜筱田过得挺满足的,也不敢奢求太多。他妈说他一出生本来就要被爸爸掐死,丢掉。是妈妈好心救了他。可他还是把家里弄得一团糟。
大姐偶尔会进来陪她聊聊天,给她塞点零食,或是不要的小玩具。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他本有机会和所有人一样。有正常的人生,过正常的生活,做个正常人。
他几乎立刻爱上了这种赚取报酬的方式,即使他知道这是错的,是不齿的。即使他厌恶娄彷斌衰老的身体。
“你……”
李旭哭笑不得:“阿姨,已经有很多案例,证明服用雄性激素会生出两性畸形的胎儿……”
一直在一旁没说话的大姐也没忍住哽咽。她说田田,对不起,那时候爸爸在,实在没办法,你别怪我们。
姜筱田哭着摇头。
他童年的大部分时间在一间被木板隔开的杂物室度过。对小孩来说并不逼仄,有一张小床,掀开棉被就是梆硬的床板,能趴在上面做作业,或者偷偷画点小漫画。
姜筱田习惯性地把所有的错误揽在自己身上。他认为自己双性的身体是恶心又罪恶的。他的家庭因他不幸。所以当娄彷斌告诉他,他可以用自己畸形的身体换取金钱和回报时,他是感到稀奇和惊讶的。
姜筱田连哭也忘了,他愣愣看着姜母:“你没告诉过我……你没告诉过我你吃药了。”
但大多数时间,姜父会在酗酒之后直接走进这间狭小的杂物室。姜父站在里面,几乎把房间填满了大半。姜筱田小小一只,他蜷缩在角落里,影子被昏黄的灯光拉长,随他的动作轻轻颤动。锁门声是号角声,战役是单方面的毒打。
还没腿高的姜筱田已经会在姜母挨打的时候跑过去,从后面回护住母亲。
他呜咽两声:“我本来……我本来是……我本来是正常人的。是你吃药了我才去……你还怪我……”
屋里你推我挤,顿时吵成一团。
姜筱田呆滞地跪坐在床头,手里握着那份药物化验单,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姜筱田垫着脚,缩着脑袋看婴儿车里粉嫩的小孩。他抓着姜筱田从没见过的可爱玩具。他的床跟爸爸妈妈的大床一起摆在主卧,还拥有一间早就单独留好的小卧室。
这话一出口,房里所有人都没声了。
父母的争吵不是他的错,家庭的不幸不是他的错。甚至于他的畸形的身体,也不是他的错。
累得要命。
“现在你再算谁对谁错的……有什么用?”姜母皱着眉头,“现在不就是看重你肚里这个小孩?我只想告诉你,吃这个没事,别听医生吓人。”
“什么畸形!这么早就开始吃,怎么会畸形?我就是吃了这药才生出了翡羽的!”
他疲惫地靠在娄锐身上,手指紧紧绞着他的衣袖。
“你怎么说话的呀,我妈她……她不知道!”
“没见过长辈给亲生儿子下药的。”
事实上,在大多数人还没有性别意识的年纪时,姜筱田已经从父母争吵的只言片语里,把自己定义成了不男不女的小怪物。
他虔诚地感谢这个小生命,像他每天晚上许愿父亲不要打他那么认真。
“她怎么不知道?她不知道还敢下药?”
于是姜母又支支吾吾,佝偻起背部来。
直到姜翡羽出生,姜筱田的人生才拨开云雾。姜父难得露出开怀的笑容,姜母也欣慰地直掉眼泪。
她说怀姜筱田的时候也吃了这药,那时候已经六七个月大了,最后生出了个不男不女的畸形。诊所里的医生告诉她,是吃晚了月份。于是姜母怀姜翡羽的时候是从刚刚检查出怀孕就开始吃的。最后果然怀了个健康的男孩子。
争吵是因为他,动辄的打骂也是因为他。
娄程不耐烦看她疯癫,烦闷地想把她往门外推:“什么男男女女不男不女……”
姜筱田天真地想,是弟弟的出生让支离破碎的家又和好如初,也是弟弟拯救他于水生火热。
站在一旁的姜母心中更是烦闷委屈,猛得推开了娄程,快步走到医生跟前:“什么危险,哪里危险?我还害自己儿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