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叶庆打断道:“你不必多说这些,有何用?”
似乎眼前婆娑星河,广袤天宇里,只剩下两个人相拥依偎。叶庆打量着玉楼,想这般人物,也有孤寂的味道。又见他对此熟稔,头靠在玉楼肩上问:“你宅子么?”
山中无日历,寒尽不知年,叶庆徒然下山之日,满目物是人非之感。为这般游离,他强拉着孙雪娥,奔去东市西市惹眼,在那一声声‘大官人’的亲切问候下,叶大少长舒一口气:这才对嘛。
叶庆环看四周,皆笑颜颜,喜滋滋——可这事本身就离了个大谱啊!哪有娶亲新郎官不知道的,要不是今日下山,他孟玉楼是要和公鸡拜堂吗?
像是一个号角,呼拉拉一群人上来吆喝簇拥往孟家书院去了。
他一脸睁圆怪眼模样,说道:“你哄我么?”
顺着玉楼手指过去,极目一座水晶宫峻然而立。叶庆来不及闭上吃惊地嘴,错然看玉楼——这是哪里来的bug,这家伙充了钱?!
叶庆依言点点头,叫住玳安,问哪里去。
玉楼借星辉看叶庆,细细描摹,那一面冰肌玉骨,该是何等造物,分明单纯,故作风流,便道:“在那里。”
玳安先拜了雪娥,使叶庆跟他到僻静处说话。这才道:“这位爷,手里有一分好钱,四五分人脉,七八分风流俊俏,长佻身材,一表人物,百伶百俐,往上看,有王宫贵胄之身,往里觑,是青衫沽酒的意气年华……”
薛嫂主张道:“这是孟家家主,这位是西门大官人。”她趁空儿拍了拍叶庆,示意他上前说话。玳安忙前忙后,各取一盏茶。前后大大小小都呼三爷。
雪娥笑道:“官人安心,我自当听从大爷的安排,我去西街买些吃食给你,你跟着他们去吧。”
叶庆回神道:“你且说说。”
只见迎面走来一个卖翠花的妇人,她身边拉着玳安,后面跟着个老实男人。雪娥道:“官人对着眼熟,那妇人是家里采买的薛嫂,男人是铺里的伙计,姓傅。”
玉楼笑道:“你若喜欢,便依你建一个。”
“官人,大官人,西门大官人——”玳安叫道:“您得开心呐,这是大爷说的亲。”
两匹高头大马,出的南门外。遥芩远目,景色异极,叶庆用手撮住套马绳,疾风被抛在脑后。他微喘息,竟同玉楼跑过竹林花丛,星野河畔。澄明天色,银河如波,一枕星辉直直落下,四周寂静。玉楼下马立在叶庆身侧,那双仿佛窥探人间无数的瞳眸里,印出自己惊慌失措,宛如小兽般恐惧不安。
不假思索,叶庆搭着玉楼伸出的手翻身下马。
叶庆道:“这是哪里?”
玳安道:“是六月初二日。”
叶庆纳闷道:“孟……玉楼,他与何人娶亲,又是什么日子。”
叶庆道:“我骑了一匹来。”
叶庆疑道:“初二是七月十……上次端阳二十二,再往上,我竟在山上待了这么久吗,这时间……”
玉楼道:“是星河流沙,哪里有什么水晶宫。”
玳安哎呦拍手叫道:“我的官人呐,这可是您新娶的三爷,您说有何用?”
玉楼笑道:“南门外的郊野。”
“既然来了,别误了吉时,走吧。”玉楼点了点茶杯,径向外门飞上高头大马,枣红色大马被养得油光水滑,青衫客回头笑道:“官人,可与我共骑?”
叶庆又问道:“今是什么日子?”
却是大喝道:“官人喜笑颜开,咱去迎亲吧。”
叶庆再看道:“果真,是你哄我么。”
叶庆愣愣地看着雪娥转身,狐疑道:他这是生气了吗?可脚步前后不一,竟有些失了……手脚的慌乱。玳安不搭眼看,只顾低头看脚。于是抬头就看叶庆乐从眉间,喜向腮边的哭笑模样。
两人惊马而出,后面乌泱泱抬着妆奁,箱笼等,一阵风往西门府上去了。
叶庆忙看他走来:“我这……”
叶庆道:“竟也有这般景色。”
玳安行礼回道:“大官人好找,前去孟家书院迎亲热闹。”
这头叶庆因山上风大,带了个大帽,玳安牵了匹白马,一迳上马来,三两下就到了。书院后面是孟家门首,一间门楼,粉青照壁,过竹壁仪门,开朱红欗扇。见着孟玉楼,青玉枝头,君子如顾。
那是满池破碎的仲夏梦,风过,玉楼道:“我们到了。”
玳安道:“大爷见您久居山野之地,怕因前头三爷之事看尽家财,正当孟爷寻个脱身人,大爷便去见一番,方才许了亲事。”
恰雪娥应道:“今年年岁不同,端阳五月初五自往后推了七八天。”
“官人回来了。”玉楼声音很清,是比雪娥漠不关心地淡然冷,比月娘冷清似月神的姿态更贴世俗。叶庆下意识地想,他为君子,非行君子之事,顽劣且……看笑。不知怎么形容。正因玉楼正把玩那一盘的白玉棋子,让叶庆想到某日他盛玉盘回家,又在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