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弯腰低头,捡起掉在地上的拂尘丝,“你要留着吗?”
不错,是笑声,那个与她周旋已久,始终不曾露面的笑声。假如不是她熟悉的人,为什么不敢露面?
纪长清卧房中,裴谌各处都已查过,始终一无所获,却在这时,胳膊肘无意碰到了壁上的灯台。
裴谌抬头,先看见纪长清神色淡漠的脸,她目光在匣子上一转,无喜无忧,边上贺兰浑牵着马:“走吧,回洛阳去!”
纪长清模糊想到,也许他并不是为了留物证,也许他也猜到了卫隐的去处吧。
成玄。
纪长清捡起一根破碎的拂尘丝,兵刃如此下场,那么主人呢?
白光熄灭,拂尘丝无声无息落在地上,空气中属于卫隐的气息在这一瞬间全部消失,纪长清知道,此生大约再见不到卫隐了。
纪长清望着帘幕后,那里影影绰绰,露出水田衣的一角,是成玄。
不错,是卫隐的,但他人呢?纪长清捏诀持咒,拂尘丝倏一下飞出,向着草木更深处飞去,星光下极淡的白光在树叶草丛间闪烁,纪长清发现了第二根断裂的拂尘丝,跟着是第三根、第四根。
铮!星辰失突然出鞘,剑气掀动帘幕,露出成玄意态温和的脸:“纪观主,我无意与你动手。”
轰!星辰失清光大盛,劈头盖脸笼住成玄,分明是毫无出路,成玄偏偏能抽身而出,眨眼来到武皇后身前:“殿下,贫道无意与纪观主相争,还请殿下劝劝纪观主。”
吱呀一声墙壁分开,露出内里一个隐秘的空格,木匣子没有上锁,里面放着的,是一只耳朵。
画面的最后,是卫隐一闪即逝的脸。
纪长清却透过这张陌生的脸看见了熟悉的人,握紧了剑柄。
纪长清摇了摇头。
成玄没有理会,欲待上前时,一道无形结界从天而降,牢牢将武皇后护在其中,纪长清面沉如水:“来吧。”
指尖化出三昧真火,循着气息波动找过去,纪长清很快发现了一根长而完整的拂尘丝,缠在孤松细长的针叶间,安静隐蔽。
神魂灭,骨肉生,阴时取之,和合三气。纪长清在心里推测出了剩余的内容,烈火焚烧,涅槃重生。
画面突然一转,变成了山门外的密林,黑气不断盘旋凝结,慢慢化成人形,先是脚,再是腿,再是腰、肩。
“卫隐的?”贺兰浑追过来,一眼认了出来。
夜色昏暗,玄真观山门朦胧,一道黑气从天而降,落在山门内时,突然变成熊熊燃烧的火焰。
半寸长短、断口处参差不齐的拂尘丝,星星点点散落在各处,现在纪长清知道为什么处处都是卫隐的气息了,他的拂尘已经被毁,他将自己一部分灵力灌注在拂尘上,隐匿在密林各处,这么做通常是为了在万不得已之时留下证据。
拂尘中突然传来卫隐叹息般的回应:“长清。”
留下痕迹,那火,是玄门中人用人间的火焰伪装的。
纪长清取下来拿在手里,拂尘丝毫无反应,卫隐应当是加了锁闭的符咒,需要找到破解之门。灵力一点点灌进去,纪长清低唤一声:“卫隐。”
随着这声唤,拂尘丝周身发出耀眼白光,密林被照亮的如同白昼,枝叶间慢慢浮出一幅画面:
纪长清看着成玄:“我要弄清楚一件事。”
肩上一暖,贺兰浑温暖的气息环抱了她:“道长。”
武皇后看着匣子里的耳朵,目光掠过贺兰浑,落在纪长清身上:“纪道长,你可有什么要分辩的?”
轰!星辰失断然出手,凛冽剑气骤然
见他取出帕子包好,塞进袖中:“我先收着,也算是物证。”
脸并没有露出来,但能看出,是个女人,一个很像成玄的女人。
果然。裴谌伸手拿过,听见贺兰浑在外面叫他:“裴七!”
灵力倾注在拂尘丝中,纪长清清叱一声:“寻!”
然而成玄,终还需要她去面对。
所以四天之前的子夜,以贺兰浑为饵支走了她,焚烧了上一个肉身,彻底获得新生。
四天前的子夜,师父遗体被焚烧的那晚。纪长清凝着眼眸,听见身后贺兰浑飞跑着追赶的声音:“笑声?”
拂尘丝如同流星,向着幽暗林中疾行而去,纪长清穿过草丛越过密林,看见拂尘丝停在崖边孤松下,卫隐的气息更浓了,此处大约就是卫隐藏匿的所在。
纪长清脸颊埋在他怀里,这一切,终须她亲手了断:“走吧。”
翌日,集仙殿。
“退后些!”贺兰浑横身挡在武皇后身前,笑嘻嘻的,“皇后乃万金之体,你舞刀弄剑的,休得出了什么闪失。”
夜风从门外吹进来,空气中又传来一缕极淡的波动,纪长清纵身掠出,从无数从吹草动中追寻那缕几乎难以觉察的气息,在山门外的密林中找到了一根断裂的拂尘丝。
武皇后有些意外:“纪道长,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