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恍惚看到一个人影，斜靠在院落墙上。待他走近时，才看清是薛怀济。
待很久之后，季韶峰想起这一幕，他也觉得很是亏欠，莫霆轩痛不欲生的神情，他永远也忘记不了。
四下静悄悄，他有些欣慰，今日总能下床去见见莫霆轩，可他并不知道，他那日一睡下去，醒来后已是三日之后。
他突感鼻子一酸，两行热泪来来不及涌出，就被他连忙仰头的姿势，给收了回去。
才躺下，听得一旁的薛怀济嘴里含糊不清念着什么，神情痛苦，他勉强着又支起身，听见他轻声道了声：“哥哥……”
他往房内找了半晌，只看见夏晚晴呆坐着，也只当视而不见，寻来寻去，也不见莫霆轩的影子。
夏晚晴也全然没发觉有人进了这屋子，双眼无神，手中紧紧握着银手镯，丢了魂魄一般。
好事多磨，坏事成双。待季韶峰醒来之后，薛怀济已经不知去向，他觉得身体恢复了许多，床头桌案上放着一只小碗，药内是黄褐色的药汤，冒着热气。
细想了想，薛怀济这般模样，应该和莫王妃的仙逝多少有点关系，可隐隐觉得，这大概是两码事，医工若是没办法用医术治好病人，顶多是惋惜和自责，又怎么口吐鲜血，昏迷不醒？
如此算来，是莫王妃出殡的日子，他在院子里寻不到莫霆轩也是自然。
“我也不知道。”说罢，将他往榻上扶，经过这么一遭折腾，又令薛怀济咳出几口血来。
“你看好他，我去找医工……”
临走前，又扭回头看了那只药碗，想想应该是给自己所备，便伸手取过，一饮而尽。
季韶峰的神经大条，自然也想不到薛怀济昏迷中的这一句哥哥，就是莫霆轩。
郑明诺快步离开，最后还是选择安安静静，往自己的院落去。
季韶峰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三日，他自己全然不知。
一路急急忙忙，三步并作两步加快步伐。行知别院时，死气沉寂，一眼望去，眼尽处皆是暗白色，擦肩而过者，皆缟素，厢房门静静敞开着，没有风，却一种扑面而来的悲凉之感，透人骨髓，令人好生不舒畅。
“你让一个废人看护一个受重伤的人，这合适吗？”季韶峰见薛怀济胸前衣襟红了一片，又时不时咳出血来，猜测大概是受了重伤。
等到外边响起唢呐声，他才一时醒悟过来，往院外去了。
身子晃到房门口，还是没有勇气进去，转身要走的时候，听见里面有人往外走，他三步并作两步赶忙往院里去。
第81章 温暖如玉（3）
季韶峰见郑明诺半搀扶着薛怀济进屋，问道：“这怎么回事？”
“薛医圣为何在此？”他试着搭话，灯影下他的身驱，似乎有些站立不稳。
“谁是你哥哥？”季韶峰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有些懵，心道，该不是重伤引起的什么错觉吧。只当是他是了，轻轻抚了抚他的胸口，安慰道：“没事，没事！我在呢！”
薛怀济眉宇紧锁，并未答话。莫王妃突然与世长辞，作为医者，心里也是不舒坦也是自然。郑明诺瞧见他时，脑海中第一个念头是这样，可待薛怀济嘴间，突然咳涌出鲜血时，先前脑海中的念头立马被打乱。他立马上前，接住已然昏厥的薛怀济，往房内去了。
他一向不会安慰人，也说不出贴心的话，有时急了，胡乱说出几句来，反而好心办坏事，可眼下莫霆轩的丧母之痛，由不得他再细想，起了身，胡乱摸了衣服下了床榻，欲往莫王妃的院子去。
郑明诺没有多话，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一路往莫王妃庭院的路上，府内似乎有些乱哄哄，有抽泣者，有哽咽着，皆是伤心欲绝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待郑明诺请来了医工，一番诊治过后，只说是气急攻心，稍作休息，不要再受刺激，就能恢复，并无大碍，季韶峰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自两人相识后，既是兄弟，又是知己。从西月山庄，再到柴桑，再到长安，他所受的伤，所遇到的两难，季韶峰无一不看在眼里，他生性有些倔强，想出手想帮都被婉拒，只能一默默手护，暗地里能帮的就多帮些，而朋友之间，并非心情都可互相倾诉，多得还是自我排遣。
每一步，沉重又漫长，亦如从下决心要杀了莫敬远，替家人报仇开始，那么长的一条路，怎么过来的，他自己似乎也忘记了，又或者根本就无人关心。无人过问他天冷添衣，饿了填肚，这些年再难熬，也熬过来了。
退，反而越来越浓。自从知晓，莫敬远在给珠儿的药中，偷偷下毒之后，这种恨意让他浑身发抖。原本会一直被蒙在鼓里，也算是薛怀济的不小心说漏嘴，才会真相大白。
喜欢上夏晚晴，他也觉得是自己错在先，他
“薛医圣！薛医圣！”季韶峰勉强着半起身，替他轻轻擦了擦醉角的鲜血，好在薛怀济止住了咳嗽，对于他的叫唤声也没有回应，季韶峰见他样子安稳下来，也觉有些乏力，斜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