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命运终将两人分离开来,那么一丝微不足道的红线真的还能让他们来生再续前缘吗?班媱不知道。
班媱恍神地去看他,那枚小小的长命锁就紧握在他的手上,崭新的红线圈在他的手腕之间。
那人伛偻着身子转过来,须发尽白。班媱凑近去看,觉得此人有些熟悉。云雾散开,照在他的脸上,班媱这才发现,这是那日去接司华年时,帮他们搬运行李的老伯。
幼童佩长命锁,可保福禄安康。战乱年代可避厄驱邪,长命百岁。长辈对于孩子最为纯挚的期许都寄托在这么小小的一把锁上,却还是没能避开人的罪恶之手。
恍然之间,班媱在这寒夜听见温柔的风声。她看向那位守望多年却只等来噩耗的老者,轻声安慰。
“来看看我孙子。”
他的心声班媱听不见,这寂静的黑夜里,她不愿回家,她想要出去走走。
“老伯,我曾听说,晚来柔风是故人捎信报平安,好叫留在尘世间的家人朋友不要担心。你听,你孙子是不是也在向你说话呢?”
淙淙流水倒映着粼粼波光,她慢步靠近,才发现,这河堤边上站立着一个人。
老人愣了一愣,颤抖着昂首,风声呼呼,温柔缱绻。他细细听着,忽然就笑了。
兰因絮果 -
话音才落,风声又呼呼将它托起,仿佛是在与他对话。
声音交错中,一滴泪水从他眼角滑落,挂在下颌,透着银白月光,晶莹而剔透,最后滴落在这土地间,不知不觉就渗透下去。
不想打扰清歌,亦是没法折返去青林寺,她晃晃悠悠竟然去往了那翻出来尸骨的芦苇河堤边。此处埋下十九具尸骨,民间都传阴气极重,已是没有多少人敢再来。
“是谁?”班媱轻声问。
他的脊背弯成一座小桥,桥的这头是他所站立的现实,那头却是跨不过去的五年之前。一条看不见的长线将生者与死者分割开来,他所有的思念,都在与他所处的现实截然相反的那一侧。
河堤小道前,芦苇摇摆,秋叶瑟瑟。
班媱点点头,笑着:“不怕,都是孩子,有什么好怕的呢?”她缓缓神,又问:“老伯,夜这么深了,你来这里又是——?”
于静默之中,班媱侧眼去看身旁那位深情怀念着的老人。
她遥望婵娟,长长呼吸,意欲将所有的不安与气愤也都融入在这夜风中。只盼这夜风,也能为她捎去信件,让那有心人能听到。
“小姑娘怎么会来这?不害怕么?”他的声音苍老而温厚,在冷风中显得孤立无援。
“宝啊,爷爷好想你啊。”
那是班媱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眼泪,一滴,那么衰老的眼泪。
他的话如有千钧重,敲在她的心上。班媱忽然想起那个去京兆衙门认领了长命锁的老爷子,猜想,大概就是他了。
你为了我做违心事,不如自此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