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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绮是在姐姐的怀里醒来的。

    「殿下愿意撮合你们,我很开心,但我从没想过要把你的婚事当作夺权的手段。」关纨继续说。

    她继续说,「备孕之前,我也读了不少医书,与母亲彻夜长谈,自以为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我知道自己会面临怎样的不适与疼痛,知道自己会因为什么事情精神不振,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实际体验又是另一回事。」

    关绮叹了口气,从桌上抽出了第五张画稿。

    昨日起的稿已经废了三张,第四张好不容易成功上了颜色,又在上胶的时下手失了轻重。

    关大小姐的相貌,在京城贵少当中本就有小有名气。她面上每一寸的肌肤骨肉都刚刚好,标致到第一眼只能觉得她美,说不出哪怕一点具体的好处。要等看完一遍,再去看她一遍,才能从这位菩萨般的面容中,找到美貌存在的证据。

    长久以来,关绮一直被母姊保护得太好,从来不曾真正接触过官场政治,而如今隐约察觉,却发现自己卷进了最为凶险的势力纠缠之中。

    但她今天不可能画出任何东西。

    关绮摇头,「是我的错。」

    反过来看,若是一门姻亲已经板上钉钉,那么旁人边也能从这一桩婚事倒退两家主人的心思。

    她并不真的埋怨关纨,只是心里实在纠结,免不得把这团乱麻通通丢给了最信赖的姐姐。

    「母亲同意你来,但是不知道雪君的事。」关纨回答,「她未必会反对这门亲事,所以我才敢放心把你送到这里来。」

    不愧是皇室的气派。鮜續zhàng擳噈至リ:ye h ua 6

    「雪君的事,我也确实是为你着想。」关纨缓缓开口,「我们家能挑的公子也就这么多,罗小少爷知根知底,总比那些没见过面的更好一些。」

    姐姐毕竟没有实权,关绮的婚事,代表的不就是母亲的意愿吗?

    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却让关绮脊背一凉,手臂上全是鸡皮疙瘩。

    「姐姐受不了吗?」

    关纨先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有些话堵在关绮喉咙处,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她只是抬头,望着姐姐的眼睛,希望姐妹间能有一点就通的心灵感应,让关纨主动说起她想问的事情。

    新调来的侍儿年纪较长,才气不一定逊色于柳到月,但是却更沉得住气。任凭关绮如何唉声叹气,也只是在一旁默默伺候着。

    「对不起。」关纨对她说。

    「从女娲娘娘身上求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一点代价都没有?受不了也得受着,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假如自己和雪君的婚事不是姐姐向殿下邀功的筹码,那么,会不会是姐姐和母亲之间的斗争呢?

    「母亲以为怀孕导致的浮肿憔悴,早已经使我失宠于殿下。」关纨揉了揉太阳穴,「她甚至觉得,殿下请你来,就是要寻一位新的……不是这样的。」

    关绮很早就明白,像她这样的出身,必然不能自由选择婚姻。门当户对才是首要条件,家族利益比两情相悦更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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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没有被她推开,关绮觉得自己可以整一天盯着她发呆。

    关绮脚上的动作放缓了些。

    「殿下自己也有孩子,怎么可能不知道怀孕的时候,女人的身体会有些什么变化。」关纨对上关绮怀疑的目光,「但是我此前不知道。」

    她们在侧屋的房间里,背靠着墙壁坐在床上。关纨这时依然正襟危坐,关绮就没那么老实,将腿脚整个伸开,悬空挂在床的另一边。

    于是干脆丢下画笔,百无聊赖地打量起了这间画室。

    一排南海沉香打造的画架整齐地排列在墙边,全是供殿下参考的名家真迹。中等望族这辈子也见不到几次的孤品,就这样被手上生茧的粗使用人们捆好,随意地丢在画架之中,任由缎带在阳光直晒下慢慢褪色,仿佛是街边落魄书生几乎白送的字画。

    关绮嗯了一声,低头看着脚上的罗袜。只要转动脚掌,袜子上的刺绣就会随着阳光变幻万千——完全没有认真听姐姐讲话。

    这句话显然出乎关绮意料,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姐姐,手指也控制不住攥紧,将身上的丝绸毯子抓出难恢复的褶皱。

    关纨顿了一下,「是我主动疏远了殿下。」

    幸运的是,关纨也确实知道她想问什么。

    关绮点点头,然后低着头说:「母亲和我说过,姐姐自从显孕开始,一直没能与殿下见面。」

    强行许配的婚姻,或许能让新娘新郎获得幸福,却不可能将两个家族铸成联盟。联姻结亲是结果,在婚约之前,两家心照不宣的结盟默契才是最为重要的彩礼嫁妆。

    她认为关纨天下第一好看,倒也不是因为关纨是自己姐姐的缘故。

    侍儿出门时没有卷起帘子,沉香的味道混着养神的香薰在屋子里久久不能散去。关绮一个人坐在紫檀木的椅子里,双腿扣在桌上,明明才起床没多久,却又有了些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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