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生说:“您留步。这会儿也中午了,您看我带这孩子出去吃个饭,下午上课前送回来…”
李思诚一直木着眼睛,现在忽然啪嗒掉眼泪:“张叔叔,之前医生说我妈没事儿,他昨天还说很快就能出院了的!”
“还没说完呢。她想吃糖,那种糖很少,并且对身体有害,还带着很难闻的味道,吃完人人都会讨厌她——这个时候,你还让她吃吗?”
张文生笑着点头,说:“我闺女住院时,这孩子一直照顾妈妈,听懂事儿的。既然您同意,那么之后的手续就得麻烦您签个字。”
李思诚那天起就没再来医院了。
张叔叔拽着他,说:“思诚,思诚,前边儿不能进了,咱们稍微回屋里待会儿,啊?”
张泽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低头摁几下:“没有。”
“泽哥,你跟霈霈姐之前是不是吵过架?”
张文生并不太想在孩子跟前提起这个,对于一个刚失去母亲的孩子来说有点残忍。他只说:“这个我跟小泽帮忙照看,你这几天先回家好好吃饭,知道吗?”
李思诚腼腆一笑,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快到校门口时,张文生又说:“思诚,我是这么想的。你泽哥很快又去国外,霈霈也是每周末才回家——当然,养病就天天在家了——但家里也还是有空房子可住。你还未成年,一个人住在原来的房子实在不让人放心,如果你不介意,可以住到我家来。当然,什么时候想回去住就回去住,主
“那我一定给她买。”
“那不就是吵架。”
校长连声道没问题。
张泽要笑不笑地说:“那你去问她,现在她那暴脾气我可不敢惹。”
“她只想吃这个。”张泽说:“那时候我拦着她不让吃,再加上一些乱七八糟的家事,她确实该…”说到这儿笑了一声:“不过现在好了,长大了,不再哭着喊着要糖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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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生拍着他的肩,尽量把话说得好听:“医生也不能保证说得就全是对的,你看你霈霈姐,之前只是说住几天就能出院,现在不还是得受点罪吗?”
李思诚点了点头。
李思诚蹲下来呜呜地哭,少年人第一次见证死亡就是见证最亲的人死去,羸弱的肩膀死扛着死神拖在身后的镰刀。他想起妈每天早上起来站在窗前将稀疏的头发扎起来,然后一笑,露出黄板牙:“小诚,吃饭喽——”
李思诚说:“谢谢张叔叔。”
张文生站起来,校长也跟着站起来。
他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却听张泽又开口了:“之前算不上吵架,算是闹点别扭。”
张文生叹口气,领着李思诚慢慢回了病房。
张文生蹲在他身边守着他,手拍抚少年羸弱瘦削的肩。像这样的孩子,比这种情况更惨的孩子,有,并且不计其数。张文生想起那些欢快跑向自己的孩子,又想起坐在大学明亮教室里一张张青春逼人的脸。
没说,想来想去他一咬牙,说:“那个,前几天霈霈姐借我的书也不小心…丢了,我想问问多少钱,赔一本新的。”
他一片混乱,只晓得跟着一群医生护士急匆匆追着被推的病床跑,最后在一个门口被拦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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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假如有一天妹妹要吃糖…”
李姐的骨灰没人领,唯一的家属就是李思诚。张文生帮忙联系了一下,最终决定树葬。
“张叔叔,我妈她会埋在哪儿?”
一个人只有一双手,到底能救多少人呢?
“是吗……”李思诚这才意识到自己多嘴,也是,人家的家事儿怎么会跟一个外人说呢?
李思诚说:“怎么也得…”
“嗯…这么打个比喻,假如你有个妹妹。”泽哥指了指旁边一棵比较矮的柳树,“你就是她亲哥哥。”他又指指旁边那棵高大的。“你是男子汉,就得保护妹妹,对不对?”
过了大约一周,李思诚上课时被叫出去,竟然直接被领到校长办公室。张叔叔和泽哥都在,校长正和颜悦色跟张叔叔说话,见到李思诚立刻招手:“x班李思诚是吧?来。张老师,您是要帮扶这个学生?这个学生成绩可是真不错,将来是能考xx中的好苗子!”
李思诚渐渐平复了情绪,他擦干泪珠,带着鼻音问。
当天晚上,李思诚妈妈去世了。
张泽说:“不用,不值钱,别人送的。”
“我…”李思诚犹豫了:“我给她买别的。”
李思诚点点头。
她身上还总是带着垃圾堆隐隐的腐臭味儿,她是靠收废品为生的。
校长笑得褶子都出来了:“哎,哎,没问题!思诚,快谢谢张老师!”
李思诚跟着张文生往校门走,张文生照样温和地问了些问题,今天在学校怎么样啦,耳朵还疼不疼啦。
李思诚没说话,这明明该是件好事儿,可怎么张泽哥却看着有点儿……难受呢?他明明在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