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来说,他自认为不是这么缠人的人,不知好歹的纠缠不是他一贯的风格。
因为始终留有遗憾,便难以释怀。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他连她的脸都不记得了,记住的,只有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
他从不认为自己的是多么长情的人,他们之间还是因为康念慈才有了接触。几乎没有单独相处,明明只是不到两年的偶尔见面,怎么就对她念念不忘了呢?
像是玩了好久的捉迷藏,他躲得太隐蔽,隐蔽到长时间没有人来找他,他都以为是被遗忘,而在心灰意冷的那一刻降临之前,有人走到他身边,举起他的手,高喊我找到他了。
后来,他还跟康念慈说起过他对她的观察,说他实在想不通怎么就非要断了联系。
他不会告诉孟惠予,在那个晚上后,他开启了一场全新的回忆和观察之旅。
等到对她的基本信息掌握得还算透彻,以为能够更进一步地了解一下时,她又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望尽天边都找不到,徒留他在原地,茫然又遗憾。
他不是小气又记仇的人,可唯独对于孟惠予,他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坦然。
她的话像是穿过了时间的缝隙,勾起了他的情绪。
尽管他尽量地把对她的所有情谊都包装成朋友的善意,可是他还是要承认,在看见孟惠予躺在医院里,在跟她一起去过一次迪士尼,在发现她再度陷入巨大的悲伤时。他开始恐惧。
他安慰着自己,他不过是在人海里找到了她,又不得不把她归还到人海中。
刚开始他将这种贪心定义成久别重逢的兴奋,后来跟着她去了趟森林公园,又发现其中还掺杂着不少对于过往的耿耿于怀。
他自然不懂得为什么非得做这样的选择,固执地认为一次再见就是永远不见,下定决心在心里把这个人从好友名单删除,故作轻松地当作没有这么个人,久而久之也以为真的把她给忘了。结果在陪同大学期间的女友等车时,盯着穿着校服靠在站牌边的女生看了好久,还被女友怒骂变态。
比如:她很注意爱惜身体,就算是夏天也很少吃冰;她从不挑食,即使是不爱吃的蒜苗皱着眉毛也会全数吃下;她做作业时喜欢先捏拳放松五指,把试卷摊开铺平后才下笔;她写字很好看,娟秀又温柔,小小的,一笔一画都很认真;她经常发呆,有时候会盯着奇奇怪怪的小东西很久;她胆子很小,每次在校门口碰见流浪猫狗的时候都躲得远远的,却又把手里的包子分出一半来放在它们边上
昏黄的灯光下,孟惠予颤抖不止,而当她终于在他的安慰下睁开眼,他便透过起雾的玻璃镜片看到一个全然不同的她。敏感、害怕、脆弱、无助,他厘不清里面到底混杂了多少种情绪。
他看着远处正等待着他给出答案的孟惠予,想起那个偶然发生在公交站台的小故事,是一群闹事的醉汉将他和孟惠予真正关联起来。
他打着哈哈糊弄过去,心底却跟明镜似的,他知道,自己又想起了孟惠予。
这种恐惧,并不像他知晓康念慈做实验受伤之后的心情,其中还夹杂了很多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怕来不及,怕等不了。更多的,他似乎是这样的心情。
她就像他心口的一颗瘤,生长得太早又太贴近,彻底除掉需要耗费好大力气。
别人都说他看着好相处,其实什么都不在乎,片叶不沾身。可对象是孟惠予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态度却不一样了,好像比其他时候要贪心一些。
程述怎么也没想到,他对她那份在十七岁的冬天萌发出来,又意外困在十八的夏天里的好奇心,会在他的二十八岁再度破土而出。
记忆藏在脑海深处,平常不会被轻易提起。
那种躲躲藏藏又希冀着被发现的矛盾心情在他心头盘旋,他以为还要走好长一段距离才会被她发现,没想到,居然只要一瞬间。
其实这不算什么的,有的人就是会一辈子都活在心里的。
那时的康念慈没有多说,只回了他一句:这是她的选择。
他只记得,那是孟惠予第一次向他表露出真实的她自己,全面交付了她的信任,然后慢慢靠近他。
那时候的程述没想过,只不过看到她迷离的眼睛,便能引发这么大的好奇心,引得他每次见到孟惠予便忍不住多关注几眼。
那是十七岁的少年第一次感受到一种名为悸动的存在。
再度复苏的悸动
他想着,时间终有一天会风化他对她所有的
程述有些讶然,他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一个瞬间被质问,他也有些开心。
像一颗潜伏在泥土里的种子,在他认定它销声匿迹后,突破了十年的限制突然抽芽。
他会在课间操穿过人群寻找她,想看看她这么瘦弱的身子到底怎么舞动青春、跳出活力;他会在相约图书馆时选择坐在她的对面,因为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她看漫画的专注表情;他还会在很多偶然接触的瞬间偷偷观察她,然后收集到很多有用没用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