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宝瓶恶语伤人，不仅是在戳沈琬的心，亦是在戳他的。
他低头，看见沈琬满脸的泪痕，愈发不忍，抚着她后背的手掌微微一用力，沈琬一点抗拒都没有。
她一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这时终于抬眼去看慕容樾，带着哭腔问道：“我真的很恶毒吗？”
连慕容樾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放到了沈琬的背上。
连皎月也被乌云遮去了。
听见慕容樾的声音，沈琬动作一顿，眼泪更如断了线的珍珠。
算算时间，大皇子这会儿已经死了，如果真的有报应，他同沈琬一起沉沦也罢。
半推半就，沈琬被慕容樾拥入怀中。
一行清泪从沈琬白皙的脸颊边划过，她咬住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又过了许久，她才从低泣中轻轻道：“我真的好想它……”
慕容樾一手是迎接她的姿态，一手却被她禁锢，不由也心内一动。
慕容樾用近乎呢喃的声音对沈琬道：“不会的，阿茕，没人能再伤害它。”
但最终都被他自己克制住，他几乎是最能理解沈琬所为的人，可是他又以什么身份出现呢？不过是徒增她的烦恼。
这无异于是林宝瓶气上心头所吐露出来的诅咒，可沈琬本身却对这诅咒没什么感觉，但听她说到孩子，沈琬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怨毒，但很快被她遮掩去，只是努力地使自己的身子不要颤抖。
她说着说着竟笑出了声：“报应不爽，这就是他们的报应。”
背后有脚步声传来，等沈琬察觉到，已经离她很近。
当中有几次，慕容樾都听不下去，忍不住要上前去打断林宝瓶。
没有任何一个父母能忍受得了被人当面诅咒自己的孩子。
其实在沈琬去小花园的路上时，慕容樾就看见她了，然后竟鬼使神差般跟着她。
虽然离得远，但慕容樾耳力很好，她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进了他的耳朵。
只有他几次三番地帮她，甚至孤身闯入险境救她，也只有在他面前，沈琬才敢把痛苦表露出来。
这种痛从心底最深处开始蔓延开来，一直延伸到四肢百骸，无以言说。
“她说我留不住它，我怎么会留不住？它都已经会动了，是他们杀了它……”
沈琬走着走着，出了小花园之后, 终于在一处竹林边停下, 葱管似的手指往旁边胡乱地一抓，抓住一根竹子,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后面所有的痛苦，也自那春风一度的亲密而来。
沈琬使劲点了点头，把握着竹子的手收回来，半途却又抓住了慕容樾的手臂。
很快她便刻意使自己平复下来，像是对林宝瓶的话一点都不介意，笑着道：“没有就没有吧，那也是我的命该如此。”
沈琬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只顾自己哭着，许久后才点了点头。
沈琬的背部轻轻一颤，却没有挣脱开来。
林宝瓶偏执, 她又何尝不是呢？她们两个各执一词, 谁都不肯去听谁的。
虽平静，沈琬却哭得更厉害了。
风吹过竹林, 竹叶沙沙作响, 枝头又有寒鸦孤鸣, 清冷凄楚。
“想哭就哭出来吧。”
沈琬唯恐被人看见这副样子难以解释, 连忙胡乱想把眼泪擦干净。
沈琬便趁此机会从林宝瓶身边离开，疾步而去。
他们曾经那样亲密过。
沈琬稍稍侧过头，慕容樾没有看清楚，她很快便又转回去，缩了缩背，像一支在风中的嫩芽。
“本王若觉得你恶毒，方才又怎会帮你？”
沈琬以为自己今夜本应该是极为高兴畅快的，但非但没有如此，大抵是因为林宝瓶的那些话, 沈琬一点都不开心。
林宝瓶原以为沈琬会愤怒甚至会打她，但是她没想过沈琬会是这种反应, 一时也被沈琬吓得后退两步。
“回去之后本王会放个宫女过来，往后在宫里遇到什么事，都不要一个人扛着，明白吗？”
本想就这么离开，但林宝瓶却过去了，慕容樾又有了留下的理由。
“乐溪郡主说的话，本王都听见了，你没有错，是她疯了。”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是有一种特别的法力，使沈琬平静下来。
她也没必要因为一个林宝瓶就改变自己的做法，甚至有愧疚感。
沈琬这一笑, 在空阔的月夜下格外明显，还透着些渗人。
慕容樾重重叹了口气。
第49章 想哭就哭出来
慕容樾顺势往前一步，到了她面前，仍然没松手。
慕容樾没有说话，却是把她被泪水沾湿的鬓发轻轻拂开。
她越走越快，心里像吊着一口气发泄不出来。
沈琬一字一字地回味着林宝瓶方才最后的那几句话, 竟是摧肝裂胆。
他一直没敢上前，不让沈琬发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