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观澄做了新一任的坊主,剃掉的头发,也不必再留回来。傍山庭院之中,阿阴常用一把旧式的剃刀给他剃头,叫人忍不住夸“真是好手艺”。
现代篇·方观澄 完
贞永寺年册有载:坊主方观澄与妻子韩隐潜心向佛,平安到老,一生顺遂。死后留有佛家莲池木雕供奉,制于唐末,名为永澄。
方观澄几度晕厥。阿阴心里的那座钟,像是坠在了地上,一如崔珏和她讲的那些过往旧世,他此生顺风顺水不足40年,又要开始重蹈覆辙了吗?
她从来没有想到人能从手术台上下来,心里忍不住道一句“佛祖保佑”。
后来,是在医院度过的一段时光。方观澄做检查、确诊、准备手术、剃头、手术结束,像是做了一场大梦。
“还记得韩听竺吗?”
那是2019年的夏,念竺书馆闭店。
方观澄到客厅里拿个了软垫过来,放在阿阴旁边,“坐着这个,地板凉。”
*
明明在大连做了决定后他不提一句质询,人已经在这里了,他才问出口。
架子的最下面隔层找到了另一个“古董”。是用厚牛皮纸包住的黑胶唱片,年代久远,轻薄一点的包装纸都发黄氤氲的厉害。
字迹熟悉,男人笔力般的正楷。那年韩公馆的客厅里、楼梯旁,她一张一张挑拣,还重新写了名字贴在上面,怎么可能不认识?后来心死离开上海并没有带走,不成想居然几十年飘摇到了方观澄父亲手里,虽然寥寥几张而已。
沈阳的雪比大连来的早许多,无心赏雪,光头方观澄戴一顶毛茸茸的帽子,顺利出院。
“我也爱你,观澄。”
“他是奉天人。”
这次是阿阴先开口:“观澄这次怎么不问?”
秋叶开始簌簌落下的时候,她和方观澄在沈阳。
这次她听的真切,也尚在清醒,更没有泪水流下。
“爱了很久,很久很久。”
梦醒了,他光头的样子又是一如往昔那个走向古刹佛光的小和尚。
站在新家的落地窗前,房间里干燥,他声音染上丝丝的涩:“怎么想来沈阳?”
还没等起身,被她勾住了脖子,迎面就是闭目凑近的脸,实在心动撩人。他撑着后面书架,握住她脸颊,吻的轻柔,吻的眷恋。
十二月的第一天,方观澄和阿阴抵达日本,最终目的地是药叉在镰仓买的那座寺庙。孟婆留给阿阴的话,她一刻都没有忘记过,可若是让他持戒出家,不仅阿阴不愿,他也不会应允。
“那是我爸收藏的,说是民国时刻制,上面还写着名字。一开始他常用留声机在家里放,后来舍不得了,就包起来珍藏。”
为了不让阿阴太过惊慌,他始终不愿意去医院,阿阴心里也有些莫名地抗拒。直到有一天夜里他疼痛难眠,阿阴装睡,心头闷的要窒息。
他闭着眼睛把人搂的更紧,答非所问。
当初那么厚的一摞,也不知道四散到何处。
“好,我会帮他记住这里。”
阿阴坐在书架下面,本是没设防地打开了外面的牛皮纸,拿起来一张后下意识地看右下角,赫然写着:程砚秋《春闺梦》选段
真的很会抓阿阴的心。
她心里另有筹划,本来打算在沈阳过完这个冬,却不想催人的铃响已经逼近。
那是韩听竺二十多岁以后再没回过的故乡,世纪变迁无数大楼拔地而起,他一定认不出来了。方观澄能看到,就也算好。
每一个相拥共眠的夜里,耳鬓厮磨后,空气都在诉说缱绻情事。
“阿阴,我是真的爱你。”
明天还有一章
“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