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多,人自然也是多,又不像春节时的庙会,那时好歹是冬天,再怎样拥挤,也不至于汗流浃背。
这又是从没见过的新鲜物事了,他
盛夏的天蓝得惊人,路两旁梧桐的枝叶繁密翠绿,配合她们两个的红裙,仿佛一幅鲜明生动的油彩画。
水杏笑了笑,有些害羞似的抬手顺一顺头发丝,又转过了头去。
前面说说笑笑的,后面也在谈天说地,距离虽然时远时近的,却并没像一开始时拉得那样远,看起来好歹是一行人了。
约定好还在卖饮料的这处碰头,然而等他四处问询,好容易寻到厕所,又好容易解决了,再一出来,放眼一望,却只看到黑压压一片人头,晕头转向的,再分不清楚南北西东。
滑稽戏完了,他预备再接着寻人,谁晓得却又开始演出杂技了。
这节目结束,他还没回过神来,很快又有人上来变戏法。
他还是笑,对了她的方向,心跳加速起来,目光却是坚定的。
而她戴在耳朵上的耳坠,却也分明是他从前送给她的那一副。
几个汉子骑在马背上一层一层地叠罗汉,他们叠得那样高,眼看着要挂不住,却还绕着圈儿跑,那立在最高处的一位手里同时还在抛着点燃的火把。
不晓得走了多久,糊里糊涂上了二楼,就看到一处大房间,听到那乐曲声,心里猜测可能是跳舞厅。
卖饮料的地方也是人挤人,队伍排得老长,福顺还憋了一阵尿,实在是忍不了,他就与他们说了一声,飞奔去上厕所。
于是,他们上前去告知她们一声,这就去买饮料。
下了车去,宛嘉还是吊牢水杏,挽着她的胳膊打前头走,福顺就到后头去,跟小满煦和走在一起。
他呆立着,心一阵狂跳,回过神来逃也似的离了那地方,左边脸颊已是烧了个透。
她今朝穿了一身水红色的旗袍,水杏倒是穿了洋装连身裙,也是鲜亮的红,两个人好像互换了衣服似的,倒也合适。
这会儿并不是跳舞的好时候,舞厅里空荡荡的,天花板上一盏圆球似的吊灯孤单地转着,四下也是昏暗,他刚要走,眼睛无意拐到什么,却忽然给雷打中了似的,一动也动不了了。
左边的电影场日夜轮流放着中外电影,靠着马路的“乾坤大剧场”是看京戏的好地方。中间又是游戏厅,立在天桥上还可以看杂耍。
小满看一眼水杏,她也正看向他,隔了一些距离,两个人的目光碰在了一处,都一笑。
车往前缓行,宛嘉仍不说话,福顺却跟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攀谈起来,气氛于是多少缓和了一些。
他又继续走,这一次,一口气上到了四楼。
这一日,还并没有走多少路,已经是汗如雨下,喉头干渴得厉害。
他好奇地在门口张望。
在大世界门口,一眼看去无数攒动的人头,心里不由的都有些发怵,进门去,就看那十二面哈哈镜前围满了人,果真如其名,照镜子的不分男女老幼,一律都是嘻嘻哈哈,笑闹个不休。
这才不过底楼。
趁人少一些的空档,他们也好奇过去凑了一番热闹。
只看在那昏暗的灯光下,不起眼的角落里,却有一男一女搂着颈,激烈地缠吻在一道。
他一面走,一面在人群里面搜寻,看见穿红的女子就绕上前去看个究竟。
福顺看得心惊肉跳,屏着呼吸,大气都不敢出,过了好久,才随了人群一道欢呼着叫起好来。
他又忽然察觉,在她乌黑的发丝里,有什么东西若隐若现的,仔细一看,正是他小时候送给她的送给她的那一枚。
吃喝玩乐、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应有尽有,可看的东西也实在是太多,地方又是实在太大,这一个花花世界,像永远逛不到头的万花筒,置身其中,只觉得一双眼睛不够用,一双腿也不够用。
走到跟前去,先随便照一面,就看镜子里的人被拉得极长,又是极细,五官都随之的变了形,再换一面去看,镜子里的人却又被压缩成了矮胖的小人儿,都是第一次照这样的镜子,几个人都觉得新奇,宛嘉起初还绷着脸,待到一面一面地照过去,终于还是绷不住笑出来。
却不是别人,正是宋少爷和宛嘉小姐。
中心剧场正在演出的是滑稽戏,福顺对沪语还只是半知半解,但一走到天桥的人堆里,他却不由自主被围看的人的笑声感染了,看着台上人那做作的动作姿态,也不禁跟着笑起来。
再走进去,就看到无数个房间,一间一间整齐地隔开,每一间都是一个新鲜的小世界
福顺心里晓得坏了事,顿时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走了几步路,略微镇定下来,想着师傅和宛嘉小姐穿的都是红裙子,就心里头默念着,要寻红衣服的。
电车到了,也是前后脚上了电车,因是人多,在车厢里又不得不靠近。
二楼有舞厅、演出魔术、滑稽戏,三楼又有中西餐厅和戏场,四楼也是戏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