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望不见那背影了,宛嘉还站着还不动,小满道,“走吧。”
他们拿着伞,不约而同立定一会儿,看他冒着雪一步步的走远。
他们预备要走,原本想要去和煦和说一声,远远的,看他还在忙,就也没上去。
雪落得更大了,没多一会儿,连伞面上都积了一层薄雪,撑着沉甸甸的。
上海的雪不管落得再大,也总难积起来,看起来白皑皑的,用脚一踩,无非化成泥,为了不跌跤,只好眼睛盯着地上,每一步都极小心极小心的走。
两个人都没说话,但心里又都明白,那个意气风发的调皮少年,从今往后是再回不来了。
人人都把目光投往了这里,煦和却孰若无睹,自顾自地又回去指挥那群帮佣的人。
宋太太骂累了,也觉得没意思,声音终于偃旗息鼓小下来。
小满任她靠着,看着头顶上那一整块灰黑的天幕长久不动。
宛嘉一点头,两个人同时撑开雨伞,并排慢慢地走。
小满从没见过煦和发过这样大的火,一路过来,就是沉着脸,没留一点情面,也没多说一句话,上去一把抓住她那条挽着宛嘉的胳膊,像是对待牲畜似的不管不顾把她整个人朝旁边硬拖。
宛嘉掖一下被宋太太扯皱的衣袖,最后看一眼乱烘烘的宋家,两个人就出了门去,还没走几步路,原先的零星小雪忽然下大了,一片紧接一片,鹅毛似的打着旋迅速地落。
这时候,他两个婶婶却在边上,看别人家的好戏似的捂嘴偷笑暗骂,“十三点。这种时候也不忘高攀。不掂掂看自己多少斤两。”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两个人回头去,原是煦和追了上来,看他左右两手各拿了一柄雨伞,神情还是凝滞,只递给他们一人一柄伞,轻轻地说一声,“辛苦你们跑一趟。多谢。再会。”便头也不回地转身。
小满已经走得极慢了,偶然间一抬眼,却不见了宛嘉,他回头去,看到隔开几步的距离,宛嘉就举着伞一动不动立着,是一直近到了跟前,才发现她在哭的,他就看着她哭,一句安抚的话也说不出口,宛嘉将伞搁到地上,像这时候,迫切的要想寻一个能够倚靠的物事似的,就这么哭着将头靠到了他肩膀上。
他使的力道太大,宋太太被拖得一个踉跄摔在地上,懵了一会儿,人反而更凶起来,扯着嗓子一声接一声地骂着不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