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总觉得像在哪里听过的,他在脑子里仔细地搜刮着,却偏一点也想不起来。
货郎接过她的钱,又很考究地寻个绣花布袋把镜子装了起来,这才递给她。
吃过夜饭,漱洗过,她一个人点着灯坐着,又看到那只布袋了,这才慢慢的从里面拿出镜子,就着灯光照起来。
这一回,他有好一阵没过来了,挑子一在村子口搁下,一听得那熟悉的鼓声,也用不着再出声吆喝,姑娘媳妇们就都兴冲冲地过去了。
那只小巧的瓷罐子放到衣兜里,她的手也放在衣兜里,就牢牢紧紧的把它扣在手心里。
小满预备回去时,人都已经走到了门口,沉姨忽然想起什么来,又上来叫住他,要他稍等一会儿,她就转回了屋里去,没一会儿,竟慢悠悠推出一辆半新不旧的脚踏车来。
这一夜里,她没睡好。
很快的,他们熄了烟,又再转回到餐桌前来。
他也就不再去想。
,无意里,就有一个名字,清楚楚地从那一些模糊不清的话里跳脱出来。
心口有些发冷,人却仍旧一动不动地对着镜子,不晓得再照了多久,她有些怕了似的,将镜子反过来搁在桌上,又熄了灯,阖了眼,裹紧了被。
这面镜子,大概的确是舶来货,就算油灯的光亮有限,但每一处的细微,也都被无限放大,因为瞧得太清楚了,以至于镜子里的那张脸甚至有些陌生。
这名字却始终在他脑子里,绊住了某一根神经似的,到这餐饭用完了,还挥不出去。
第二日上工去,做着活,人也总还有些虚飘飘的,熬到下工,沿着街往回走时,路过那卖脂粉香膏的铺子,她就顿下了脚步,也像被什么牵引了似的走了进去,有生以来第一次买了一罐擦脸的面脂。
她按两下车铃,又看着他一笑,“这是一位旧友的车,现在已用不到了。你要是能用到,就将它骑回去。”
冰冷冷,硬生生的。
那货郎摇着拨浪鼓到村子里来的时候,正是初夏的一个傍晚。
她看着那光亮的镜子,没有怎么细想,就鬼使神差地摸出钱来买下。
她拿着这镜子一路走回去,心里倒有些迷茫起来,其实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要买,到了家里,就把它暂搁下来。
此处闭塞,买卖不便,这一位每隔十天半月担着货十里八乡地串,也不过是卖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却最受女人家们的欢迎。
货郎擦一把汗笑道,“小嫂子真识货,这可是正宗舶来货,照得可清楚了。”
水杏走过去,见那担子上整整齐齐地摆着顶针箍,线盒,头花,她原本是要挑一只顶针箍的,手拈起来一只,眼睛却忽然瞧见一只线盒下头有什么东西在太阳下反射着亮光,她不由自主伸手去拿出来,原是一面圆圆的镜子。
他听见他们说,“婉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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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发觉出一点不对劲来,又说不出来究竟哪里不对,再盯着那面镜子看了许久,她终于将那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寻了出来——仿佛是一只绷紧了的绣箍被人小心翼翼扯松了些许,只是些许。
她有好几年没好好照过镜子,这会儿,又突然有些紧张,像是要去面对一个陌生的人似的。
这天水杏下工晚,她到村口时,一批人刚好都已买了东西回去,货郎正哼着小曲儿整理着被一只只手挑拣弄乱的货担,预备要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