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又过了十来天,特务来告诉他,周亭走了,去了乡下。
“哦。”周嘉平低头,也不知心脏那感觉是一松,还是抽得更紧,反正不太舒服——真是个傻子,流浪这么些日子,好容易有人找上门来,他居然不去!读书读糊涂了!
……不去外省就算了,也不知道回家来找他。让他滚,他真的滚,让他别再回来,他还真的不回来,跟个流浪汉似的四处晃荡,蠢货!又倔又蠢!
周亭头皮一炸,耳听着响动在他房前停下了,心想看来是躲不过去了,干脆牙一咬,把门给拉开了。
再等等,再等等。周嘉平告诉自己,这笨蛋不可能真去当农民的,他一个斯斯文文读书人,哪干得了这个!
“没有。”特务回答,“二爷当他们不存在。”
周嘉平看够了才开腔,一张口便是问句:“你怎么搞成这样?”
谁知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月,周嘉平没等来周亭服软,却等来了特务的报告——周亭越来越适应农村生活了,还慢慢安定下来,笑的次数都见长了。
这天周亭答应了要帮村东的王寡妇一家上山砍柴,他去得早,背着柴火回来时也不过九十点钟,把木柴送到人院子里后,他回到老保长家里,去后院打了井水简单冲洗,想着还能练会儿字,随意擦擦头上身上的水珠,套上粗麻衣服在桌前坐下,刚取出破烂钢笔和草纸,就听得屋外一阵乱糟糟的响动,由远到近,又听到老保长慌乱的问好声,说着什么“首长好”,什么“后面是柴房,还没收拾呢”……
“首长,我们这真……”老保长的声音戛然而止。
真是个傻子!真不知道有谁比他更傻!周嘉平把笔一摔,吓得特务半天不敢出气,差点开口问周司令需不需要把二爷抓回来。
这哪行!周嘉平当机立断,第二天就得去把周亭拎回来。没法子!谁让他是做大哥的呢?小朋友胡闹就罢了,他再跟着胡闹下去,可不就乱了套了——总不能真让周亭在乡下当一辈子农民吧!
来者正是周嘉平,几个勤务兵跟在他身后,拦着老保长不让靠近,军装熨得一丝皱痕也没有,人站得挺拔笔直,腰里别着枪,神情淡淡的,眼神从下往上爬过周亭,直看得周亭心里发憷,想喊声哥,又怕周嘉平不应,只愣愣地站着任他打量。
蠢蠢欲动的消息时,周嘉平本来在看国民党那边传来的合同,眉毛一跳,掉了两张到地上,抬眼看向特务:“他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