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丽愣了一下，她无声地在心里又对自己重复了一遍：白妈死了……
汽车在山路上拐弯的时候，她实在忍不住了，就回头去看。
“你就那么恨他？”
“我一会儿就回来。”周承焕跟白秋丽小声地交代了一句，才跟着医生离开。
“别管他。”
“我不难过。”白秋丽是真的不难过，她心里清楚，这于白妈于她都是一场解脱。她这样说着，眼睛却红了。
“葬礼的时候也来吧，白妈看见你一定会很高兴。”
白秋丽点了点头，目送着周承焕离开，才看向汪海。
周承焕收回来压在白秋丽手背的手指，他没有说话，只双目平视看向前路继续开车。
“有人在敲门。”
汪海冲进房间的步伐很快，鞋子踩着地面重重的响，白秋丽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就回了头。她看见汪海，像那些无数次的少年时候，只要她有事，他就会出现。
白秋丽被那样的目光拢着，有一瞬间的怯弱，然后就前所未有的勇敢了，她重复了一遍：“你能帮我吗？”
汪海也赶来了，他身边跟着凌军。
下葬的时候汪海果然如同约定好的来了，他们在墓碑前比肩，只是中间隔了两个男人。
汪海点点头，想跟医生走，周承焕却站了出来：“我结。”
白秋丽松开了拽着周承焕的手，慢慢靠进椅背。那一瞬间她想来很多东西，想那些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改变的，那些以为打断骨头铭刻在骨髓里的，最后，她只能说出一句：“……就当是吧。”
她看着看着，指甲就不自觉掐进了掌心里。
周承焕揽着白秋丽：“你要是难过，你就哭出来。”
白秋丽看着她，看这个从少年时代一直为她遮风避雨的男人，现在身边站了别的男人：“谢谢你能来。”
周承焕选了一块很好的墓地，山明水秀，还有时常打扫墓园的人，只要给足够的钱。
白秋丽一下子拽紧了周承焕的手臂，期期艾艾地，又问了一遍：“你会帮我吗？”
房间里另外四个人都看着这个笑容和煦的男人，周承焕的笑容愈发从容：“秋丽的事情以后都由我来负责比较好。”
“什么？”
汪海一如既往缺乏表情的脸，一如既往的端正。
“让秋丽接电话。”
白秋丽看到再也看不见，就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周承焕聚精会神注视前路的侧脸。
床头的固定电话忽然响了，周承焕挫败地低咒了一声，然后接起来电话。
“我想让汪海破产，你能帮我吗？”
是顾暖暖的声音，周承焕二话不说就想挂电话。
周承焕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外一只手探过来，温热的指肚，带着薄薄的茧子，轻轻覆住了白秋丽。
“好。”
“嗯。”
白床单盖住了白妈的脸，医护人员将她推去太平间。
忽然有人用力地敲门，非常用力，隔音效果良好的别墅都能感觉到那样剧烈地抖动。
汪海看着她，她却若无其事地坐进来周承焕的车，周承焕一启动引擎，他们就走远了。
“永远不会觉得愤怒，永远不会敌视，不会仇恨。”
周承焕看向白秋丽，他看得非常认真，从头发丝到精气神，像从来都没看清楚过，认真地看着。
医生走到汪海身边：“汪先生，老太太的身后事和部分医疗尾款，需要你处理一下。”
来人在继续用力地敲门，周承焕已经解开了白秋丽裹在身上的浴巾。
电话离开了周承焕的耳朵，听筒暴露在空气里，于是两个人都听见话筒那头的顾暖暖说：“白妈死了。”
分手的时候，白秋丽一直跟汪海说谢谢，说着说着，又说了句对不起。
白秋丽跟周明辞了工，她不需要再为白妈的医药费做兼职，一次寄了一张面额巨大的支票给汪海的周承焕成了她最大的债主。现在债主要求她搬到别墅里一起住，于是她跟
白妈已经非常瘦了，陷在床铺里，依靠营养液存活的人形骷髅，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我……”哽多彣章綪qιāη往：RóＵＲOυЩυ(禸禸楃).OＲɡ
医生不管这些，他只管收钱：“好的，请随我来。”
看汪海还站在原来的位置，一丁点都没有挪动，但是她坐的车在走，于是渐行渐远。
白秋丽看着汪海的时候，汪海也看着白秋丽，他们互相沉默地看着，谁都没有说话。
周承焕没有用常笑的表情，谈不上什么表情的表情就有些晦涩：“我以为你永远不会生气。”
白秋丽搭着周承焕的车到达医院的时候，隔离病房里的各种器械都拆了，没有那些本来就不应该长在身上的管子挡着，进入病房也不再需要穿防护服，白秋丽才发现这是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如此近地靠近白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