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方翊却无暇思量，整个人从怔然到恍惚。
这声音瞬间打破了马车外紧绷的气氛。
方翊微愣，顶着当朝监国异常难看的脸色，走到了马车旁。
房间里留了一尊琉璃盏，以往彻夜通明，备她不时之需。
班师回朝后他的官职被连升两级，可依然抹不去他心底的疑惑。
他抱着她，从身后亲吻她的侧脸。
耳畔、发鬓，还有眼角。
屋外细雪不止。
闻言，沐怀卿眉心微敛，面容愈冷。
黑暗中，朱璃芷面向床里，合衣闭目
他拢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反复确认，反复端详，舍不得松开丝毫。
若公主未死，现在必是流落异域，最是艰难时。
屋内香气渐浓。
只见他神色复杂地低下头，向沐怀卿行礼，“监国大人，可否让末将……同尊夫人说几句话。”
那只是戴着席帽，一个转身的侧影，却是他异样熟悉的。
自从怀孕以来朱璃芷的胃口都不算好，但今夜却默不作声地一口口吃着。
方翊神色微动，一瞬挣扎后，他靠近车窗，低声道：“夫人可是有难处？”
然到最后都归平静。
方翊一愣，接着再度闻声。
妇人怀胎颇多不便，他为其隐瞒，前后跑腿，也是朱璃芷唯一一个没有隐瞒不见的外男。
……
此时方翊若轻举妄动，说出一个不该说的字，立刻就会血溅三尺，当场殒命。
他轻轻地拢着她、吻着她，揽着她、蹭着她。
方翊正是犹豫着如何开口时，忽然里面再度响起女子的声音。
方翊顿时屏息，然半晌之后，他只等来一句——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沐怀卿，看着这个人人畏惧的监国掌印，忽然之间，他胸中一丝顿悟。
沐怀卿没有出声，只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眸中神色几变。
那一道道精心烹制的菜肴，被一勺勺喂进她的嘴里。
可后来，却反感至极。
沐怀卿见状，亦不勉强，就着她用过的碗筷，草草用完膳。
“有些冷了，回去吧。”
方翊依然站在原地，久久难以回神。
从疑惑费解到恍然了悟，他的脸上一再出现不可思议的神情。
晚膳后，他又扶着她去庭院里散步。
没有多余的话语。
就在气氛再度凝滞的一刻，这时，马车里忽然响起一道女音。
直到今日他顾不上得罪这位当朝最有权势的太监，贸然拦驾——
她默了默，缓缓回头。
德安已死。
便是到了现在，他依然这般伺候。
方翊左思右想，递了两次牌子，但都没有见到沐怀卿。
“方将军，谢谢你。”
此言一出，他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沐怀卿身形一滞。
当车夫打马，三驾马车和一众厂卫离开了上清宫外。
当寝卧陷入一片黑暗时，他上了床榻，轻轻拥住了她。
上清宫外，空气蓦然凝固。
是而当下，方翊看着不远处的马车，神情怔然。
就连面对沐怀卿极具压迫，甚至带着一丝杀意的眼神，他亦没有反应。
今时今日，活着的，是朱璃芷。
曾经她最爱坐在他的怀里，受他这般服侍。
可看见的，却让他怔愕如石的一幕。
他低头看她静美的侧颜。
直到实在吃不下了，她微微偏过头。
依旧和往日一样，传膳后，沐怀卿亲自布菜端碗，将饭菜一口一口喂给朱璃芷吃。
簌簌小雪，漫天飞扬，满院明灯下，雪影人影，草木屋檐，一方烟火人间。
可方翊依然维持着抱拳行礼的动作，沉默地坚持着。
不知何时，天空下起了雪。
可今夜，沐怀卿悄悄吹灭了灯。
夜里春喜服侍了洗漱，朱璃芷更衣上榻。
那般小心翼翼又爱怜不已。
隔着一道小小的车窗，里间车帘并未拉起。
回到别苑时，已近晚膳时分。
旁人尚且不识，可在戍罗城外的数个月，他和素兰皆知晓德安公主怀胎之事。
自德安公主下葬后，方翊开始辗转难眠。
而如今朝堂上有权力再派人马救助公主的，只有监国掌印。
……
“德安已死。”
多少嗔痴爱恨和揪心释然，才能换来今日的相视而立。
那声音异常平静，亦是方翊万分熟悉的。
“现在坐在车里的，只是一个寻常妇人，请将军让她过属于她自己的往后吧。”
然而她不喜欢，他却十分喜欢。
“方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