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昕一边拍一边听他们说的话,感觉今天的陆老先生比以往都要开心,笑的次数更多了。
葬礼上,陆衍之似乎在一夜之间老了好多,连背脊都不再挺拔,眼神也黯淡得像一盆死水。
也是这时候她才知道,这两位老人家竟然还没结婚……ΓoǔSHǔЩǔ(肉書箼)點Xyz
这一等,终究等不到了。
“谢谢你没有这样做。”
冯昕离开后,陆衍之仍然躺在花园的躺椅上,只因为那是冯惠然最经常待的地方。
冯昕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因为她看见这老人眼里满是泪光。
那天,陆衍之难得和她聊天,还拿出手机对她说:“那个老太婆走之前还给我发了条信息,里面全是骂我的。”
后来,冯昕没有留在陆家工作,但她把他们拍的照片都洗出来,装进相册交给了陆衍之。
活了大半个世纪,陆衍之终于可以当新郎了。两个星期后,冯昕再次来到陆家,这次还带上了单反。
陆衍之以为她听不见,连着叫了好几声,她都没有回应,他内心的空洞越来越大,甚至有些不敢触碰她。
冯昕建议他们可以聊聊天,这样可以放松下来,拍的照片会比较自然。
陆衍之在聘用她的时候就看过她的简历,知道她的特长是摄影,所以干脆叫她来帮忙。
七点半,冯惠然平时都在这个时间醒来,他把自己收拾一番后回到房间,却见她仍然在床上睡着。
“你为什么要说谎?”
一星期后,陆衍之的生日到了。
虽然他握得她很痛,但她久违地感觉被人紧握在手心的感觉太好了。
“你好残忍……”他用沙哑的声音念出一句句她永远听不见的埋怨和责备,她太狡猾了,为什么不等他一起?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这么恨他?连一句再见都不说。
今天她不是来打扫卫生的,而是给陆衍之和冯惠然两位老人家拍照的。
她也笑了:“当时我想以后走投无路还能拿它换钱。”
拍摄的地点就是别墅,两人都不讲究什么,就在别墅的每个地方拍一两张照片。
冯惠然冷笑,不屑地说:“等我快死了再嫁给你。”
陆衍之手上也戴着一个同款的,谁也不知道,陆衍之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准备了戒指,他在等冯惠然点头。
他翻开相册,一张张照片映在他心上,浑浊的眼泪一滴滴打在手背上,无比滚烫。
冯昕参加了冯惠然的葬礼,她没想到记忆中那个慈祥的老人说走就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今天的冯惠然穿了一件墨绿色的旗袍,颈上还戴了一条看起来年代久远的宝石项链,脸上略施粉黛,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民国时期知书识礼的上流老太太。
一辈子的爱恨情仇,在这一天都化成了倾盆大雨,打在老人心上,也模糊了他的眼,他再也找不回她了。
很久以前,年轻的陆衍之第一次对年轻的冯惠然说:“我们结婚吧。”
陆衍之也回以冷笑:“记住你说的。”
“下个月,我们去领证,不会被人笑话吧?”她吐出标准的字句,清晰地再次传达自己要表达的。
“我还以为你当时把它丢了。”他故意大喘一口气,笑得很是灿烂。
当她好奇地问起拍什么照片,陆衍之轻笑地说了句“拍结婚照”,顿时把冯昕吓住了。
瞻仰遗容的时候,冯昕发现冯惠然的手上戴了一个很小巧精致的戒指,但款式很过时。
他走过去躺回床上,在她耳边悄悄说:“陆太太,快起床,我们要去民政局办正事。”
今天,他早上六点就偷偷起床了,好好洗漱一番,又找出了全新的西装和鞋子,还打算给自己弄个最正式的发型。
因为冯惠然答应了,她今天要和他领证。
房间太过安静,太过孤寂,空虚到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你……你再说一遍?”喉结在颤抖,他下意识握紧她的手,怕她下一秒就离开。
“冯惠然,你说的,我七十八岁这天要和我结婚的。”
说完,细细碎碎的沙哑笑声从老人嘴里发出,像是对那个老太婆发出的反击。
“她明明可以直接开口骂我的,明明我就睡在她旁边……”
在花园拍的时候,冯惠然坐在摇椅上,陆衍之单脚跪在一侧,勾起她颈上那条吊坠,梨型的红宝石在阳光照耀下更加璀璨清澈。
陆衍之则是一身简单的西装,显得更加挺拔俊气了。
过了好久,他才愿意伸手抱住那具已经没有温度的躯体,脸庞埋在她的肩上,想借点温度给她,想让她醒来说他,想听她说他像个老小孩。
她一点反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