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姐姐，你怎么当将军了？”我实在想不出来原因。
“啊……”我有点茫然，心中某个猜测好像成真了，但我有许多事想不明白。
上任苍皇子嗣单薄，接了好几个宗室子弟进皇宫教养，容洵从中脱颖而出，被苍皇过继，成为太子。
“我以前没有想过要上战场，等我真正去做，已经回不了燕国。”六姐姐摸了摸我的头发。
我一度将她当作母亲，总是叫她母妃，侍奉汤药，不曾懈怠，希望她无病无痛，长命百岁。她一针一线缝的衣裳都附了毒，只想我万劫不复。
这一辈的苍国皇室名字似乎从水，上一辈从玉。容洵与容浔同音不同字，为尊者讳，按理来说，容浔要改名字才行。陛下特许，就没有改。
“再过段时间，就只剩红印了。”
即使离世，也不算一了百了。
她给我做的衣裳，我都如获至宝，穿着万般小心，怕弄脏，怕会皱，哪会怀疑衣裳有问题呢？
“宫中的贵妃不是在养病，就是在修行，旁人传的，都是流言。”六姐姐笑着解释。谁能想到贵妃本尊，策马疆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呢？
当时放毒血的时候反复用匕首划开伤处，以至于伤口太深，即使过了很久，每日都涂去疤的药膏，那里还是留着几道伤痕。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又为什么修道？
“要是六姐姐在我们燕国当将军就好了。”我抱着她的腰。
当今苍国皇帝，名容洵。
“我以前一直住在皇宫里，假如以后也住在皇宫里，这辈子又有什么意思呢？”
洵，信也。
“他胸怀宽广，才智无双，极善筹谋，再说了，军中都是他的人，誓死效忠陛下。我真实身份一旦泄露，就不能再留在军中，他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想起小时候不听话，她打我手心，也是这样严肃，一时心中酸涩，又怀念往昔。
“往后近身的东西都谨慎些，如果需要护卫，就和我说。”六姐姐将我袖口拉下来，遮住疤痕。
我与她对坐，她为我倒茶，是我喜欢的香气，温度也恰到好处，这一坐下来，一天的疲乏尽去。
“因为我想啊。”她又捏我的脸。
我不愿再想旧事，想起来总是难过。
“那宫中的贵妃……”我总是听说苍皇颇为宠爱贵妃，几乎独宠，还听说贵妃娇纵、霸道一类的传言。
“偶然遇到犬戎人侵扰边境，我指挥了一场胜战，觉得颇有意思，后来就留在了军中。”六姐姐坦然道。
“容浔？”我乍一听，以为是说荣王世子。
“燕国虽然好，我已经数年没回去，与皇兄也不熟，你是我唯一挂念的人
在见面之前，我实在想不出原因。
父皇以往总担心我瘦不下来，要是那时知道我能瘦到现在这样，必然十分不可置信。
“他竟放心你在军中？”我担心六姐姐的安危，也疑心苍皇别有打算。
那时他还年少，走路一瘸一拐，心气很高，因为腿脚问题，郁郁不得志，性子有些古怪，不怎么爱说话，看我的眼神却温和。
我想到王德妃和二皇兄的死，从不觉得畅快。二皇兄当初待我极好，下雨为我撑伞，自己淋湿半身衣裳。
“一生中总有些遗憾，难事事圆满，如今已经极好了。我在这里有亲人、有至交、有同袍，还有不少产业，也算在这安家了。”
“这又是怎么来的？”她皱眉。
“好。”我握住她的手，曾经金尊玉贵的公主，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一双手上都是茧，也有不少伤痕。
“陛下不近女色，以后应该会过继宗室子吧。”她猜测道。
“听说你中过毒，怎么回事？”六姐姐脸色一肃，很有威严。
“前两年胖了不少，如今这样正好，穿衣服好看。”我比了一下腰身，当真瘦了不少。这一路日夜兼程，我累着了，没什么食欲，又瘦了一圈。
“毒可解了，身体怎样？”她见我手腕上疤痕未消，伸指去抚。
假如这位陛下在皇宫中出生，容浔自然不会取这个名字。但如今的苍国皇帝是从宗室中过继的，他年幼时，只是寻常宗室中不受重视的嫡长子，生母早逝。
“是这个洵。”六姐姐在我手心写上这个字。
我将王德妃在衣服中下毒的事说了。
“容洵为人不错，又一心修道，听说我想出宫游历，就让我出来了。”
“不过从一个笼子里，去了另一个笼子，所见只有宫墙内小小一方天地，空耗光阴而已。”
“这就是解毒的时候留下的，现在疤痕都快没了，早就好啦。”我手腕上的伤一直在涂药膏，太医院精心调配出来的，小小一瓶，可以加快伤口愈合，不留疤痕。
我本以为自己释怀了，在六姐姐面前，还是忍不住哭，像个爱哭鬼。
六姐姐给我擦泪，将我揽在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