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两手插兜，上前一步在忻瑜珺前面站定，忻瑜珺低头凝望他，幽深的眸底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三秒过后，他低垂下眼，点了点头，又嗯了一声。
顾念其实搬过一次家，自奶奶去世后，他就从那里搬出来了，他搬回来和他父母同住，他妈不像他奶奶那么好说话，除了洛晏清，他妈对他其他的男性朋友都颇为防备。
酸奶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现在天气又冷，忻瑜珺没让他喝太多，酸奶瓶握在手里也冷，忻瑜珺朝他扬了扬下巴，将他的酸奶玻璃瓶接过来帮他拿着。
忻瑜珺拿出纸巾擦干手上玻璃瓶散发出来的水汽，他将瓶口递到顾念唇边，让顾念咬着吸管吸了两口酸奶后又重新收回来。冰冷的天气里，他冰冷的手仍旧握着冰冷的玻璃瓶。
“因为我要结婚？”
忻瑜珺点点头，又问：“你为什么要躲我？”
是的，忻瑜珺对顾念的母亲也相当熟悉。
此时他们走到江边的人行道上，忻瑜珺将酸奶瓶放到侧手边的石栏上，他双手按住顾念
他惊叫一声，将纸袋扔在床上，就往忻瑜珺怀里扑，他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忻瑜珺身上，他将脑袋埋进他胸膛里，激动万分地来回说着感谢的话。
“在想什么？”忻瑜珺向顾念靠近，低沉的嗓音跃进顾念的耳朵，遽然将他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不知为何，忻瑜珺那时似乎很紧张，手脚都不知往哪放一样，等他终于下到地上，他看到忻瑜珺欲盖弥彰地转过脸，黑发遮住他的耳尖，耳尖有点发红。
那段时间他遇到了很多事，陷入到性质严重的校园暴力中，他心情十分低落，就什么事都向忻瑜珺倾诉，忻瑜珺沉默不语地听他说完，没有任何不耐，后来顾念也会和他说一些他母亲的事。
顾念知道他妈不会喜欢忻瑜珺，所以也就没带忻瑜珺去过他家玩，高中那几年，更多的是他去忻瑜珺家，去的次数多了，忻瑜珺的妹妹忻云韶也偶尔会和他说上几句话。
“在想玻璃珠，你还记得吗？是蓝色的那一种，你之前送了我好多。”顾念抬起头轻轻笑着，他皮肤本来就白，忻瑜珺背后恰好是一块闪着白光的霓虹牌，光映照在他脸上，衬得他愈加白皙。
初中那几年的暑假、寒假、周末、节假日，忻瑜珺常常和顾念挤在他小小的阁楼房间里，他们一起弹玻璃珠，打游戏，玩平板，看电影，玩角色扮演。
尽管忻瑜珺后来没去过他家，不过也听他说过不少关于他母亲的事，所以也清楚知道他母亲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所以刚刚他才会问他怎么这么晚出来。
在第八天，忻瑜珺提着一个大硬皮纸袋急步跑上阁楼，见到他就把纸袋往他怀里塞。
顾念的心有些抽痛，像是十几根钢丝被拉扯着紧紧拽着他的心脏，他咬唇不言。
忻瑜珺有次注意到他把钴蓝色玻璃珠挑了出来，放在一个透明的小盒子里，怎么也不肯拿出来弹，就有些疑惑地问他为什么。顾念就和他说那颗是他最喜欢的颜色，怕等下弄丢了，所以单独放出来。
他只当忻瑜珺不过是随便问问，说完也没有太在意，拽着忻瑜珺就坐在地板上玩起来。
“其实我本来是要买咖啡的。”顾念重新踱回左边，和忻瑜珺并肩走着。
他那时不明就里地望着忻瑜珺，等到打开袋子一看，里面整整一大袋都是玻璃珠，而且全是钴蓝色的，聚在一起就像一片小小的蓝色海洋。他估摸着至少有一千多颗，比他那所有家产的一百多颗至少要多出八九倍。
他看着因后面的灯光而在身前投下的被拉得长长的影子，他的影子和忻瑜珺的离得很近很近，他又笑了，“我原本打算今晚看动漫，我爸去外地出差了，我妈去国外旅游了，这段时间没人管我。”
初中那三年，顾念很长一段时间都住在奶奶家，他奶奶做饭非常好吃，时常被人夸赞十里飘香，忻瑜珺也会常常去他家串门。
那个时候洛晏清已经出国了，而顾念另一个朋友沈舒承也已经和他决裂，顾念因为身体的秘密，也没什么其他朋友。
接下来整整一个星期，忻瑜珺都没有再上他家来。
“你想知道？”
顾念最爱拉着忻瑜珺弹玻璃珠了，他非常喜欢一种钴蓝色的纯净透亮的玻璃珠，但偏偏他奶奶家附近所有商铺都没有那种颜色卖，他一百四十多颗玻璃珠里面也就只有那么一颗是钴蓝色的。
“嗯，一直记得。”
“我还一直留着，昨天无聊我拿出来一颗颗数着，好巧欸，你那时送我的刚好有一千三百一十四颗。”
他奶奶见顾念难得带朋友过来，也非常喜欢忻瑜珺，有时忻瑜珺不来了，他奶奶还问他怎么不让忻瑜珺过来吃饭。
顾念和忻瑜珺是在顾念读初一时就认识了，忻瑜珺那时高一，不过他初中也和顾念读同一所学校，算是大顾念三界的学长。
“这么晚出来，你母亲不会说什么吗？”忻瑜珺侧低过头，望进顾念那双褐白分明的澄净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