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她的嘴角也开始溢出鲜血，缕缕鲜红浸透了她胸前的衣襟，滴落在地，绽出血色的花。她一边发抖，一边轻轻喘气，只觉得浑身的温热都快被剑灵夺走了。
这是一柄极上品的灵器，虽然在她的手上显得有些暗淡无光，可在左耀卿的手上几乎可以称作所向披靡，无往而不胜。剑锋所指之处，不知斩灭了多少亡魂。
“……何物？”
上回渡劫，若非南山道人出手相救，恐怕他和花颜早就成了白骨一堆。
好冷。
左耀卿立在她身旁看了半晌，低低开口道：“这冬衣此时穿来尚早，理它作甚？”?íǎnмēíχs.℃ò?(tianmeixs.)
闻言，左耀卿顷刻愣住了：“你……要随我一同前去？”
花颜独自抱着剑，感受着周遭环护的灵罩，望着他渐渐消失在门后的身影，笑着落了泪。
他体内的灵力早在半年前就几近漫溢，战场上杀伐过重，魔气横行，数次诱他在危急之时冲关，幸而都被左耀卿用秘法生生压制住了。
霜白色的冰纹骤亮，剑气势如破竹般侵入体内。她的血顺着那纹路，缓缓地、蜿蜒流过。
“……那左家小子自诩精于算计，却罔顾规矩，将最大的把柄亲手递到了你手中——世人只知剑认二主，始终以原主为先，可若其中一主命不久矣，便可越过原主
而今日，它所要沾染的，便是她的心头血。
进入石门闭关前，左耀卿看了眼蜷缩在洞府内瑟瑟发抖的花颜，什么也没说，只将一物留给了她。
说罢，他又立时皱了眉，否决道：“不可。我欲闭关叁月，出关已是来年，你且在家中安心等我便是。”
花颜心中忍不住轻叹，自负，会成为他们兄弟最大的弱点。
长约叁尺，脊有冰纹，灵为霜华。花颜握着他的本命剑，闭了闭眸，玉腕轻动，顷刻便抽出了锋刃。
旁人都惊叹于他修炼神速，唯有兄长看得分明，他现下的状况险之又险。
花颜回望他，平静反问道：“你说过的，长留苦寒。若不带些厚实的衣物，我又怎么在山上度过这一季凛冬？”
男人身子一僵。
他一把攥住她沁凉的手，戾气上涌，恨声道：“你自然是盼着我再不回返，好从此脱身。阿颜，你如今还以为自己能离开吗？若我死了，定然……定然……”
终究只是件器物罢了。剑随心动，她的真心，从来只有她自己知晓。
虽说早有准备，可以花颜的修为，面对这座仙山上无孔不入的凛冽寒气，终究还是难以招架。
男人掌心火热，用力扣紧了她，可花颜却听出了他暗藏的所有颤动与不安。
明晃晃的寒光映在她嫣红的眸中，一声铮然飒响之后，她竟毫不犹豫地将剑尖送入了自己的心口处。
“……你也算帮了老夫一把，老夫便赠你一言。姑娘，若想达成心中所愿，需得借助一件外物。”
她在长留山上住了七日。身为天灵根修者，最要紧是静定之极，如此方能以天养神、稳固根基。七日，足够左耀卿收心离境，彻入无物。
左耀卿将本命剑留给她，是为护她周全，也是笃定她无法越过正主随意驱使此剑。她与他已经离心，甚至连剑鞘都难以拔出，这是他亲眼见过的。
“若你此刻冲关，进阶之率不足五成。”左昭恒如是道：“你伤势未愈，魔气未除，万万不能急于一时。理应先稳住根基，再徐徐图之。”
他吸了口气，咬着牙，仿佛费了极大的力气、下了极大的决心才吐出最后半句。
她轻声道：“以往冲关，你从不避着我，这一回，你又怕什么？”
“我绝不留你独活。”
面对元婴中期这一关，左耀卿谨慎万分。
他果真带她去了长留，相伴他们二人的，只有漫天遍地的肃雪寒冰。
花颜停了手上的动作，缓缓起身。她只及他胸口的位置，偏过头，抬手便勾住了他腰间悬着的剑穗。
于她，威胁是最无用的，因为她已没有什么值得被胁迫的东西了。
是他的本命剑。
可是她没有办法，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双亲已故，兄嫂那里自不需要他费心，如今他放心不下的只有花颜一人了。他原想不告而别免她担忧，可临行前一日，他犹豫许久，终究还是去了清平居。
*
去时，花颜正坐于榻边收拾衣物。
花颜继续道：“我猜，你是怕自己再也回不来了罢。既如此，你若不带我同去，说不准眼下便是咱们最后一面了。”
除却斟酌兄长之见，左耀卿反复思量，终于赶在立冬前卸了宗门内所有俗务，交代了些要事，便欲前往长留山上闭关。
花颜死死攥着剑柄，狠下心来，又让那剑尖深入半寸。
然而，这样死里逃生的结果，也是有代价的。
而她也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