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兴遥垂眸问她,“我记得上次还种的豆角,怎么换了土豆?”
“同我说什么谢呀,”落落从厨房里出来,走到他边上,“夫君呀,正好你今日回得早,同我一起去地里如何,我有东西给你看看。”
谢兴遥走进里间,发现自己惯坐的椅子上摆了个垫子,看起来就十分柔软。他拿起来一看,白边的细密密的针脚,他侧身问,“落落,你给我做了个垫子吗。”
谢兴遥往里头走,由着她拿过了手里的书本,同她笑道,“是呀。”
她蹲在那作物前,剥开根茎,用手分开湿润的黑泥土,露出里面黄色的一点来。她把它拔了出来,献宝似的给谢兴遥看,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你瞧呀,土豆。”
谢兴遥收拾好了东西,往家里头走,今天课业少,故而教得也少,早早地便下课了。他一路走着,路上就多的是人同他打招呼,谢小先生也一一笑着回了。
谢兴遥站起身来,“好呀。”
回了家里,落落一下跑进去,端了水盆,打湿毛巾出来,要给他擦手,“擦擦手吧,我的夫君要变成小花猫了。”
谢兴遥坐着试了一下,大概是棉花馅的,虽说其貌不扬,坐起来却很不错,“舒服的,谢谢夫人。”
谢先生模样俊俏,很有点城里人的文人气儿,村里人见着他即刻便觉得他是有真学问在肚子里的。也不知他这样的人为什么留在村里,但是天性淳朴善良的村里人不会过问这么多。
她轻轻松松地扯起一株来,茂密根上缀着好几个大些的土豆,还有些小的,也就一节手指长。
他的妻子名唤落落,姓方。岳父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两人才刚成婚半年。落落今年十九岁,今日穿了鹅黄色的裙裾,梳着妇人的发式,在发间插了一支黄玉簪子。
两年前,正是她在外面采药,把失忆受伤昏在路边的谢兴遥捡了回来,好生照看着。
落落在厨房里头答道,“是呀,你这几日不是腰不大好吗,我从前夜里开始做的,就是不太好看。你也知,我不会做什么针线活的。坐着舒服吗?”
落落嗯了一声,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你不记得啦,之前你吃了孙大娘家里的烤土豆,说好吃。我看你喜欢,特意种的。”
原来土豆是这么长得,谢兴遥蹲下去看,模样很好奇,学着落落的样子要用手去拨,被她轻声制止了,“你别,小心着手。”
她拉着谢兴遥在田埂停下,那下面的田里每一道都长着蓬蓬的绿草,生机盎然。落落径自下了去,回首看他,“小心些呀,慢点下来。”
谢兴遥含糊地应了一下,“是很好吃,我们今晚也吃烤土豆么?”
她的模样娇俏,五官明艳动人,出落地亭亭玉立。不像是村里朴实的村妇,倒像是城里的官家小姐一般。
谢兴遥摸摸小虎子的脑袋,笑着说,“那我回去和你师娘说说,你先回家吧,路上小心些,莫要贪玩误了时辰。”
他刚开了院子的木篱门,家里的妻子便闻声走了出来,“夫君呀,今日这么早便下课了嘛。”
她从旁边拿起小铲子,一人一个,递给谢兴遥,“你学着我,在这根底下铲土,铲松了,把上面的叶子连根揪起来。”
谢兴遥想想就觉着好吃,情不自禁地砸吧了一下嘴。落落脸上两个小梨涡露出来,“我就知道你馋这口,下次一起烤个红薯吧,你爱吃甜的。”
“先生,我娘说下次请您到我家吃饭哩,她说要好好谢谢先生教会了我这么多。”
落落拿着个篮子,笑着另一手牵起他的手往外走,“你一定会喜欢的。”笑容带着些狡黠和小得意。
小虎子大名张成虎,是村里张木匠的儿子。小孩儿长得很结实,脸蛋红扑扑的。他很认真地点点头,“知道了先生,那我和东东先走了,先生再见。”
谢兴遥好歹是个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被妻子捉着手擦拭,说成是小花猫,不由得有些羞赧。他别过脸去,白玉的脸上浮起淡淡红意,掩盖似的问,“那我做什么呢。”
这儿是村里头唯一的学堂,拢共两位教书先生,一位是教了二十多年的秦先生,一位是刚来才一年多点的谢先生。
谢兴遥被她带着去了后边的地里,那里头一大半是妻子料理的药园子,另一小块被她用来种一些蔬菜瓜果,也不往外卖,就是种来自己吃的。
“我给你做呀,再做个茄子吧,还有婶婶送来的小青菜,一起做了,晚上陪着米饭吃。”
两人忙忙碌碌,索性这块儿地小,一会儿就拿土豆装满了篮子。谢兴遥主动要去拿篮子,落落就随了他去,还是牵着他的手,依偎在他旁边。
落落忙着给他擦那双秀气又好看的手沾的泥,低着头说,“那你去生火吧,等会儿把土豆埋在灰土里就能烤熟了,你应该喜欢玩这个吧。”
谢兴遥跟着她,一铲子下去,再揪起,一个大土豆被他砍成了两截,死无全尸。落落轻快地笑起来,忙来安慰他,“不妨事的,多试几次就好。”